长着呢,哥哥得习惯起来才是。”朱常治将兄长身上的衣服取来折好,“外头的马夫,可比我们还惨。” 郭正域到底还是松了手的,舍了一辆马车给他俩睡。绝大多数随行的人,都是野外用衣服垫着,身下全是新抽出芽儿来的草,扎人的很。赶车的马夫就更别说了,在马棚里头和马一块儿睡,怕的是贵重的马给出了意外。 朱常溆去过一回马棚附近的茅厕,那味儿别提了。比起这味道,褥子的馊味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大人起来了,收拾收拾,该上路了。”郭家的书童跑出来吼了一声,又进去服侍郭正域。 朱常溆懒懒散散地将包袱都收好,看着外头面黄肌瘦的人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弟弟的话,他自然是知道的,也并非无法接受,只一时还不能习惯。而且有朝一日,还会回到宫中,继续享受着自己的锦衣玉食。 可那些人,却是一辈子都过着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指望。连温饱都难,更别说是送孩子上学念书考科举了。 能下定破釜沉舟之决心的人,到底还是少数。许多人只求吃饱穿暖,旁的,已无甚心力再去想了。连梦也不敢梦。太过遥不可及。 “如果……有一日,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脸上不再有愁模样就好了。”朱常溆收回目光,手握成拳,轻轻地说了一句。 朱常治勾起嘴角,从车厢里爬出去。“他们会过上什么日子,还不是看哥哥吗?” 朱常溆听了,在里头傻笑了一会儿,也跟着下了车。 俩兄弟在驿站里买了碗稀粥,呼噜噜地三两口吃了个精光,还嫌不够。想着再叫,却又怕财露了白,叫人背后起歹心。 郭正域从楼梯上下来,朝盯着饭食两眼发光的兄弟二人扫了一眼。“都坐吧,吃点东西,该上路了。”特地点了朱常溆兄弟的名儿,“李星李辰,过来跟我一道用,我有事要问你们。” “哎,郭大人,您有事儿吩咐。”朱常溆并不敢坐下和他一起吃,“我们吃过了,站着回话便是。” 郭正域笑道:“客气什么。”坐下后,将一口美髯撂开摆好位置,“坐,吃吧。”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对这二人的印象还不错。身上的纨绔气不是说没有,但在自己接触过的皇亲国戚中,已算是很不错了。 “我知道你们没吃饱,一块儿吃吧。这么多,我一人也吃不完。”郭正域朝他们招招手,“坐,别客气。” 朱常溆和朱常治对视一眼,不再矫情,拉开凳子坐下,先等着郭正域动筷子。桌上有五六盘菜,郭正域夹过的,他们才敢去夹,没动过,就是再眼馋,也不下筷子。 郭正域借着喝粥的动作掩饰着自己对他们的打量。很有教养的孩子,不知是哪个先生教的,教的很好。二人的父母也是,能为孩子聘得名师,想来不仅仅是光有名头和银钱,自身也正。虽说先生很重要,可父母的言传身教也不遑多让。 两人呼啦啦连喝了三碗粥,才觉得自己肚子饱了。这段时候在外面,干的活儿比过去多得多,紧跟着胃口也变大了不少。 尤其是朱常治,好几次都要被饿哭了。在京里的时候,想吃什么,就有都人从小厨房端上来,便是宫外,自己有银子,差了人去买也行。跟着郭正域可不一样,不能擅自行动,也不能随意禀了御史去买吃食——郭正域那暴脾气,准骂个狗血淋头。 “你这是来当差的,还是来玩儿的?!吃不得苦,趁早滚回京里去!” “你爹娘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银子?卖了多少面子?你这才能出得来京,去武昌办差。要不然,这辈子你就京里头待着,此生不知我泱泱大明的千山万水。” “国蠹,国蠹!” 朱常治只心里头想想,都能知道郭正域会说什么,饿着肚子也不敢说话。一天天下来,人倒是瘦了不少,曾被朱常溆嘲笑的“半熟西瓜”,现在几乎都没了。 朱常溆到底还是心疼弟弟,后来每到一处驿站,就特地买了许多晒得干干的饼,备着路上弟弟饿的头昏眼花的时候塞给他一块儿。也得偷偷吃,不能叫郭正域给瞧见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