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境见他不动,以为有什么事,“怎么了?” “母妃,我……我要走了。”朱常洵不敢看她,这事儿虽然已经众人皆知,但自己从来没亲自向母亲说过。“我怕往后,往后就再见不到你了。这几日,允了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郑梦境将发丝别到耳后去,露出发根的银白来,看得朱常洵越发难受。“傻子,你父皇怎么会点头应下?没见你这几日的上表都叫他给留中了吗?朝臣便是胆子再大,也不会强逼着你父皇将你贬为庶人逐出宫去的。” 朱常溆微微别开头,看来母亲还不知道。“母妃,王嫔叫慈圣皇祖母给放出来了。” 郑梦境的动作微微顿住。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咸福宫可有得到消息? “今早的事,大抵还没人传去母后那处。”朱常溆垂着头,不敢去看母亲脸上的表情。他知道王嫔出景阳宫后,必定会做些什么。可慈宁宫那头,谁敢安排眼线进去呢?那可是李太后的住所! 不会有人拦着的。身子健壮的时候,兴许李太后还有那个精神去细细揣摩各人的言行心思,但如今她缠绵病榻已久,朱常洛也叫送去圈禁,谁能说她心里就不会同王嫔一样,想要看翊坤宫落于地狱之中呢。 依着朱常溆的猜测,王嫔定会出手,而李太后无论赞成,或是不赞成,最终还是会出一场乱子。 他有些颓丧,自己终究还是保不住弟弟。 郑梦境的身子晃了晃,木着脸,“你们父皇……他答应了?”这怎么可能呢?关了十几年的人,说放就放出来?就因着朱常洛不在了? “是皇祖母的意思,”朱常治原先并不知道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出现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向周遭的宫人们打听之后,心中嫌恶感无比强烈。“皇祖母说,自己也快没什么活头了,就想最后见一见什么的。父皇应是磨不过皇祖母,这才叫人上慈宁宫去侍疾。” 果真好人没好报,这个险些害得二皇兄病殁的恶毒女人怎么没死了呢?! 郑梦境坐在那处,愣了一会儿,腾地一下站起来。“不行,我这就去一趟启祥宫,让陛下收回成命,将王嫔重新给关起来。”她绝对不能坐视有人再一次害了自己的儿子。 洵儿出宫能做什么?自小在宫里长大,不事生产,四书五经尚读不像样,也就一把子力气能唬人。成了庶人后,难道还要日日去码头给人搬东西过活不成?他能吃得了这份苦?! 郑梦境是在宫外过过日子的,家里还穷过。她比朱翊钧,比自己的四个孩子,更能明白穷苦意味着什么。 宫外多少人因着一个穷字,就卖儿卖女的?亲手送了女儿去勾栏院给人做养女?遇上灾荒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易子而食的? 史书上记得清清楚楚! 郑梦境唤来吴赞女给自己更衣,眼中的泪控制不住地成串往下掉。前世洵儿是怎么死的,她还记得分明。这一次,绝不能再让这个儿子落入险境之中。重生以来,她从不求富贵权力,只求自己所出的几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世。 难道这也是个苛求吗?! 在郑梦境将要坐上肩舆的那一刻,朱常溆拦住了她。“母妃,即便你去见了父皇。父皇也不会应的。” 郑梦境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你让开。” 朱常溆拉住她,“母妃这是要让父皇与皇祖母生隙,招来士林舆论说你媚惑天子,离间天家亲情吗?届时父皇如何自处?母妃如何自处?我们几个又该如何自处?!” 天子永远都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旁人。只要郑梦境今日走进启祥宫向朱翊钧请求重新将王嫔关回景阳宫,等待她的将是慈宁宫的雷霆震怒。 曾为帝王的朱常溆很明白,他的父皇可以迅速地将秋狝案草草了结,也可以用拖字诀保下朱常洵。但他挡不住士林清议的熊熊怒火。父皇没有世宗的手段,世宗可以解决大礼仪,他的父皇不行。 朱常溆不会眼睁睁地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