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就有信传送进京了,只是陈矩一直琢磨着,不敢将信给天子同皇贵妃看。见他们近来事多,也不提起,心里正放松,谁料今日天子一时竟想了起来。 陈矩跪伏在地,“奴才有罪。”他差人去乾清宫拿信,“史公公的信,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奴才不敢给陛下看。”他飞快地往上看了一眼,“怕……陛下同娘娘,担心。” 此话一出,郑梦境立即就明白了。史宾怕是出事了。她身子微微往后倒,有些发软地靠在朱翊钧的身上。 “小梦别怕,不会有事的。”朱翊钧把人扶住,自己的心怦怦跳得飞快。史宾出事,就意味着自己给出去的几万两银子也全都打了水漂。 信很快就送到了翊坤宫。朱翊钧展开信,细细看起来,郑梦境也不管不顾地凑过去看。 信上不过短短几句话。言明史宾已多日不曾有消息传来,但有回月港的海商说,远见到史宾的船叫海寇给劫了,他们怕惹事没敢上去搭救。现下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这是说,是说……”郑梦境急得快哭了,扯了扯朱翊钧的衣服,“不会有大事的吧?人当是还活着?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瞧不着史公公的尸首,奴家断不会信的!” 朱翊钧轻轻拍了拍她,面色沉如古井。若那些海商说的是真的,那么史宾现在怕是已经落入海寇之手,他能不能活下来,全靠海寇的一念之慈。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大明的水师太过孱弱,无法震慑住周遭海寇。史宾不过是众多被劫的海商之一,往前还有更多的人遭遇不幸。往后,若水师再不兴起,亦将有更多的人受难。 朱翊钧有心想要在大明全国搜罗懂火器之人,但他也明白此举之艰难。世人以士农工商排列,士林最为清贵。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家境绝不会太过穷困,相反,正因为是富贵人家才会有闲钱去买来这等书给孩子看。这些人,也是越发看重科举之人。 若自己真能招来人,如何安排官职?非科举晋身,他们再有才干,也只能游离于底下的小官小吏。若以武入朝,更加叫文官看不起。 恐怕更多的,知道火器和有心开发新式火器的人,还是将全副心思都放在科举之上,就是去招徕,也不会有太多人愿意以此晋身的。一着不慎,就是天子身边的近佞。 朱常溆听说父亲找自己过去,下了学后同兄弟们匆匆道了别,就先回了翊坤宫。“父皇,田公公说父皇唤儿过来。” “不错。”朱翊钧理了理方才有些混乱的思绪,“朕问你,你从何处听说有人会撰写火器这类书的?” 朱常溆看了眼郑梦境,发现母亲朝自己点点头,目光中满是鼓励。他微微低下头,又飞快地抬起,“父皇这是打算兴火器吗?” 朱翊钧不欲让儿子知道自己的盘算,打了个哈哈,“你母妃说你们想学火器,但工部的人不合适。若是有人能写得好此种书,必也精通此道。此等人才大可寻来京里,给你们讲课。” “孩儿听董先生提过,就是那个善书画的。”朱常溆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么个人来,“说是他一同去考乡试的一位同窗,似乎懂一些这个。” “你说的是董玄宰?”朱翊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有认识懂火器的人?朕……怎么没听他提过?” 朱常溆拱手,道:“董先生只善书画,而不善庶务,兴趣喜好不在于此,略提一提已是很了不得了。” “也是。”不过董其昌早就借病致仕了,当时作为讲师,也只教了皇子们一年罢了。“既如此,朕就差人去松江问问。哦,对了,他可有说那人是谁?” 朱常溆看也不敢看父亲,生怕自己的眼神透露出小心思,“好像也是松江那一带的人,似乎是出生在太卿坊的。溆儿只知道他姓徐,同董先生一起考的时候落了榜,旁的都不知道了。” 朱翊钧点点头,“好。你既有心想学,父皇替你将人寻来便是。”科举不是易事,既然落榜,想来科举上必是有些艰难,若家境不好,还可以利诱。 “谢父皇。”朱常溆拜了一拜,心里想着等徐光启入京后,自己该怎么说服父亲将一部分军费投到火器中去。 亡国之恨,他不想再尝一次。必要让努|尔哈赤吃个大亏,才能叫他心中再无怨怼! 第67章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