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是我犯傻了,一出生便不能听见任何声音的孩子,应该是能读懂唇语。” “所以,打算怎么伤我呢?”她执着这个问题,也注意到,许刃感觉头疼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手去揉眼角,比如现在…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我能读懂唇语,我猜你应该会换一套说辞。”程池说。 许刃的浅笑深埋在觥筹交错的光影中:“喝了酒的小千金,并不像平时那样的…” “蠢吗?”程池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她喝醉的姿势很优雅,不鲁莽,闭眼的瞬间,尤其…有味道。 她换了个调调,竟像是撒娇一般:“别拆穿嘛,继续把我当成傻白甜小千金,于你于我,都好。” 许刃点头:“好。” 随即他又补充:“傻白,但不甜,有点凶。” “母豹子和麋鹿的比喻,你只打算说给自己听。”程池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紧扣主题:“这是你心底的声音,不小心被我知道了,如果我现在重新给你机会,你再说一次,会怎么说?” 许刃抬头,指着自己薄如刀锋的唇,并未出声,而是用唇形,告诉她:“我会对程池说,明天就辞职,你不喜欢,我便不来了。” 程池粲然一笑:“所以,面对凶恶的母豹子,麋鹿打算缴械投降,不反抗了?” “明知道结局会是那样,聪明的麋鹿,会让自己少受苦,死得体面一点。”许刃从兜里摸出了白色的助听器,轻轻扣在了程池的耳廓上,给她戴好之后,手指尖还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程池本来准备的一肚子邪火,就这样被他四两拨千斤给卸掉了,最后,脸上竟还泛起了红晕,脑子开始发昏,看着面前的许刃,想亲他一口。 她一定是喝太多了! “走吧,回家了。”许刃拉了拉程池的手臂,小胳膊肘,还挺结实。 程池脑子晕,脚步还有些踉跄,许刃索性直接背起了双腿发软的程池,迎着月光,朝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襟,拽出了褶皱:“你还是没有说,要怎么伤我?”她的眼眸里带着不分明的醉意。 “你好重啊。” “怎么伤我呢?” 他叹了一声,略带着开玩笑的口吻:“生不如死,够么?” 那天他好像是说了很多话,但是大部分程池都不记得了。 只有一句,生不如死,她记得… 皎洁的月光下,程池踢掉了脚上的白色板鞋。 她抬头看着星星,好奇地问:“怎样让我生不如死呢?” 许刃弯腰,替她捡起了地上的白鞋,拿在手上,喃喃道:“很容易啊!” “是吗?” “你已经爱上我了。” “别逗。” “嗯。” - 两天之后是程正年出差的归期,许刃去酒吧辞职,反正之前也没有签什么东西,想走人便可以随时撂挑子,经理给他结了钱,还颇有些不舍,谁让许刃的业绩这么好呢。 “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经理将钱折好放进了许刃的上衣口袋里。 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许刃心想。 他答应了她的。 许刃手揣在裤兜里,迈着懒散的步子,从幽暗的长廊走出去,不远处的偏厅,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冲撞了出来,许刃敏捷地侧身躲过,那女人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往前跑,结果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偏厅又冲出了几个男人,上前抓起那个女人的手腕往包厢里拖。 女人哭喊,男人咒骂。 一场人间地狱。 “关我屁事。”许刃心想,重新迈腿朝前走,不快不慢,一如既往的懒散。 “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不做了!我真的不做了!”女人哀求声不绝于耳。 “求求你们,我真的做不了,我有病!我会传染给你们的!” 就在这时候,偏厅里又走出来一个男的,平头,个子中等,西装革履,他抓起女人的下颚,看了看,一把甩开,声音很冷,拖着懒懒洋洋的调子:“有病还敢出来卖?” “我…我只卖酒。”她哭得快要断气了一般:“我只卖酒,我需要钱…治病…” 许刃脚步一顿,他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紧紧掐住,他扯了扯衣领,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这个女人,让他想到了他的妈妈。 而这样的场面,他又何曾少见?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