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捏着手中的串珠,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王家的女儿,确实并非良配。” “听说,这位王姑娘,还跑到联璧阁那里闹了一场,很不像样……”这嬷嬷服侍公主几十年,知道她的心思:“公主,老奴瞧着她确实没个教养,不枉世子爷瞧不上她。咱们世子爷看着跳脱浪荡,其实心里有数着呢。” “跟老侯爷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永穆怀念似的笑了一下,很快这笑容就消失不见了,只有手中的念珠被捏地更紧了:“老侯爷,我对不起老侯爷,九泉之下怎么见他,怎么见故人……” 这嬷嬷不意勾起了她的心事,想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下去吧,我自己坐会儿。”永穆道。 嬷嬷应声退下,独留永穆公主一个人在佛堂之中。 “南安侯对我有恩,我是想结个姻亲的,只不过他家的女娃娃喜欢云阳侯的儿子,”老侯爷金刀大马似的坐在椅子上,拍着退哈哈笑道:“没这个缘分喽,强扭的瓜不甜嘛……” 老侯爷音容笑貌仿佛近在眼前,当初老侯爷和南安侯一同打仗,遭遇埋伏,差一点就全军覆没,最后关头是南安侯赶到,解救了围困。 老侯爷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的恩情。 然而老侯爷的恩情不仅没有报上,成安侯府甚至还见死不救,说得好就是明哲保身,说不好就是无情无义。 “四年来,有愧于心,有愧于心……”永穆公主喃喃自语,一滴老泪顺着腮边流了下来:“侯爷,我是为了咱们侯府,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联璧阁,白鸽穿过一片花海竹林,径自落在了阁楼之上,随后被一双纤纤玉手捉住,取下了绑在腿上的信笺。 只见这信笺上写着简短几个字:“南越国使臣如期而至。” 落款上没有人名,只有“甚念卿卿”四个字。 而这信纸也与其他信纸不同,乃是深红色的小笺,楚嫣当然记得这纸笺,因为这就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满怀少女的心思,写上羞怯的情话,送给当时她最爱的人。 第五章 在德安府百花溪旁,看到到处都是明艳的木芙蓉,楚嫣生出了制作纸笺的想法,用鸡冠花和木芙蓉花瓣捣成泥再加清水,得到染料,并加进一些胶质调匀,涂在纸上,一遍一遍地使颜色均匀涂抹。再以书夹湿纸,用吸水麻纸附贴色纸,一张张叠压成摞,压平阴干,制成了红色的彩笺。 她悄悄和云阳侯世子祁江鱼传尺素,诗词唱和,就用这样独特而又满怀心意的纸笺,祁江称赞她的巧思,说“人间巧艺、兰质蕙心”,无过于此。 还是熟悉的纸笺,还是熟悉的字迹,甚至还有熟悉的“卿卿”,可再也激不起楚嫣一点点波澜,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来自心底的讽笑。 青梅竹马如何,两心相知如何?抵不过大难来时的凉薄! 当初南安侯府羁押在狱神庙,楚嫣连夜去云阳侯府请求相救,云阳侯虚与委蛇也就罢了,连早早定下的婚约也模棱两可起来,甚至连最后的容身之处,都不肯留给楚嫣! 楚嫣至今仍然记得被扶出门外,举目无依的悲凉。 若不是长平侯伸出援手,不顾自己花甲之年再娶的名声,将楚嫣接进府中,那楚嫣几乎就自尽以随父兄而去了。 而长平侯付出了什么代价,他的孙子至今仍然没有袭爵,朝廷收走了长平侯的金册宝印,以世孙年幼为名,拖着不肯给他! 楚嫣至今感念长平侯的恩德,粉身碎骨都愿意报答。 “夫人,夫人,”白芨看她神色不对,道:“信上说了什么?” “南越使臣不日就抵达京师了。”楚嫣说得轻描淡写。 而白芨和白芷同时一震,她们都知道南越使臣抵达会发生什么,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咱们费心筹谋了这么久的事情,总算成功了……” “只是开始,”楚嫣道:“只是前奏。” 白芷嗫嚅道:“夫人,云阳王世子为了此事东奔西走,费尽心力,确实没有藏私……他、他也许是真心的,您是不是可以原谅他……” 白芷对祁江不如对其他人那般仇恨,因为当初事变的时候,祁江不在京中,得知南安侯府遭遇也是一个月之后尘埃落定的事儿了。 白芷觉得云阳侯府和祁江应该分开看,可楚嫣知道他们分不开,云阳侯府的态度也许不代表祁江的态度,可最后祁江对这种态度屈服了。 如果仅仅是见死不救、明哲保身,楚嫣倒也不怨他,毕竟夫妻都是大难来时各自飞。然而之后种种,让楚嫣不得不怀疑起云阳王府的真正居心起来。 对,云阳王。云阳侯在南安侯出事之后,不到两个月就升为王爷,是国朝第二个异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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