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打湿了他的官靴。 “天成四年三月十九日,谷雨。”张一楼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张一楼,户部员外郎,七品。” 出了宅院门,在坊间碰到不少撑伞人,都是要去上朝的官员,三三两两,还不是很多,此地距离宫城不算近,居住于此的官员并不是很多,有的也大多官职不显。 出了坊门,走上专供官员上朝和消息传递的御道,四下里的官员就多了起来,四面八方的撑伞人汇聚到御道上,提着灯笼,在大雨中向北而行,雨水在街面上敲敲打打,珍珠落玉盘一般。 马车、牛车也渐多了起来,却都行驶的很缓慢,避免马蹄、车轮将积水溅到行人身上。同是上朝的官员,彼此间礼敬有加,很是祥和。 张一楼记得,他刚为官时,官员上朝可不是这样秩序井然、礼数森严的,马车、牛车可不会去照顾行人。 但,自打秦王有一日在上朝时,讥讽了一名官居三品的大员,说对方上朝时飞驰的马车,比他在沙场杀敌时纵横的战马还要威风后,就再也没人敢在上朝时放开马车速度了。久而久之,便有了今日这派相互礼敬之象。 张一楼只是百数上朝官员中的普通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即便是到了太乙殿,他也是进不去殿中的,只能站在殿外。 宫门还未开,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官员,大伙儿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处,低声问候、交谈,宫门前有一排房子,是专供朝臣上朝时在此等候的,里面会准备茶水点心,冬日还有炭火——然而房子不多,只能供给三省六部的显贵们,像张一楼这种小官,只能站在屋旁的一排雨棚下。 张一楼来的不早不晚,距离宫门打开还有一两刻,他收了伞,去了蓑衣,站在雨棚下抖露蓑衣上的雨水。或许是阴雨的缘故,天色还没显出光亮,张一楼往宫墙看了一眼,卫士们披甲执戟,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将他们身材的轮廓勾勒出来。 “张大人。” “苏大人。” 着深绿色官袍的苏禹珪,与张一楼见过礼,就站他身旁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两人同年及第,关系还算不错,不过从官袍的颜色上就看得出来,苏禹珪是六品,在升迁速度上,不到两年,已比张一楼这个同年快了两个台阶。 “看,那是何人?” “那不是石帅嘛?他不在陕州,怎生入朝了?” “还能因为何事?还不是上面那些大人物,对那边动了心思?” “你是说……” “噤声!可不能说出来,事情还没定,谁私下议论、散播谣言,被上面那几位知道,少不得要脱层皮!” 听着身旁不远处同袍的议论,张一楼不动声色,苏禹珪也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恰在这时,苏禹珪身旁又到了一人,收起伞,露出面容来,不是苏逢吉是谁。 “张大人,苏大人。”深绿官袍的苏逢吉对张一楼和苏禹珪见礼,然后笑道:“人人都在议论朝堂大事,为何两位大人独独置身事外?” 张一楼回礼,没说话,苏禹珪却道:“苏大人有何高见?” “两苏”关系非比寻常,苏逢吉性子较为开脱,故而不吝言辞,有意无意看向武官那边,“河中节度使李帅、保义军节度使石帅,相继入朝,上面那几位有何心思,岂非已跃然纸上?这些年来,帝国岁岁丰收,国库充盈,禁军都已扩充到了三万。在下听闻,今岁帝国将再整编禁军两万,时间不是深秋,而是提前到仲夏,此意为何,已不言而喻。再者,那边两位大人物,愈发不肯消停,天子之怒已发,岂能不九洲震动!” “新编两万禁军,实非小事,要提前到仲夏时节,可不容易。”苏禹珪心中暗暗吃惊。 苏逢吉笑了一声,“若是这两万禁军,有一万自河阳百战军中成建制选调,苏大人还会认为很难吗?” 苏禹珪说不出话来,若果真如此,的确没什么不可能了。 两人说着话,忽然看到面前走来一人,服紫色官袍、着金玉带十三銙、配金鱼袋,大腹便便,满脸堆笑,弥勒佛一般,不是冯道却又是谁。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