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可恶之处在于,高季兴此人,不仅贪得无厌,而且实是恬不知耻、反复无常之辈,开春之后,闻听朝廷推行新政,知道朝廷眼下重心在新政上,有意谋求举国稳定、繁荣,竟然趁此时机再次上书,索要忠、万两州! 在这种背景下,《定荆南》之策应运而出。 《定荆南》此策并非出自军情处、参谋处或者演武院之手,而是桑维翰提交上来的进言。 桑维翰在《定荆南》中的见解,可谓入木三分。他言道,“高季兴之所以觊觎夔、忠、归、万、峡等州,一是贪利之心,二是不安之心,因贪利,故而所求甚多,因不安,故而求众自保,而之所以起此二心,一是因其蔑视朝廷,二是因其畏惧朝廷。” 桑维翰又言道,“有此心,尚不足以成今日之象,使其有所行动者,在内外之惑。内惑,源自司空梁震,外惑,源自江南杨吴。司空梁震,素为高季兴所倚重,而自恃才智卓绝,加之其人心无朝廷,故而甚不安分,每每意欲搅动风云。江南杨吴,素来觊觎荆州,欲化为己有,以固江防而拒王师,故而多有许利之言、蛊惑之词。” 桑维翰提及梁震时,对其有所评价,这个评价李从璟是认可的。对梁震此人,李从璟也知晓一些他的轶事。 前梁据有中原时,荆南向梁称臣,庄宗入主中原后,高季兴非常害怕,为避讳庄宗祖父李国昌之名,改名高季兴——他原本叫高季昌,并且要亲自入朝拜见庄宗。当时梁震就曾劝说高季兴不要去。 梁震对高季兴说:“大王本梁朝,与今上世称仇敌,血战二十年,卒为今上所灭,神器大宝虽归其手,恐余怒未息,观其旧将,得无加害之心,宜深虑焉。”劝高季兴固守自保,不要自投虎口,高季兴不听。 而后高季兴入朝拜见庄宗,归途中差些被庄宗派人杀掉,回到荆南后便对梁震感激涕零。 梁震就对高季兴道:“唐主身经百战,如今方得河南,便居功自傲,得意忘形,如何长久?”高季兴觉得梁震说得很对,随即修城积粮,招纳梁朝散兵,日夜操练,以加强防备。 后来郭崇韬攻蜀,庄宗令高季兴为西川东南面行营招讨使,高季兴上表请攻夔、忠、万、归、峡等州,得到庄宗应允后,却按兵不发。之后蜀国被灭,高季兴竟然大惊道:“此乃吾之过失!” 梁震此时却说:“唐主得蜀,势必益骄,骄必速亡,何足深虑,此正我等之福!”于是拾掇高季兴截住江中,遇到唐吏将蜀国财物运往洛阳,就中途劫走。前后得财四十万,杀死押官韩珙等数十人。 由此可以说,高季兴之所以对朝廷常怀贰心,并且贪得无厌,其中梁震绝对是“居功甚伟”。 桑维翰自然是知道李琪所言对付荆南的策略的,因此他的这份《定荆南》,实则是以李琪的谏言为方向,为应对形势变化拿出的具体应对之策。 他在进言中道:“欲平荆南,必先定梁震,而绝杨吴之援。梁震者,自视甚高,初高季兴闻其名,欲以之为判官,梁震耻其官小而不就,由此观之,此人非寻常财帛可以动其心,然其人胆小惧祸,若能使纵横之士说之,或可令其自绝于高季兴。杨吴之所以许高季兴以厚利,无非贪图荆州,高季兴首鼠两端,或不可分辨,倘若使杨吴有诺而不得践,而朝廷适时施以恩德,则可令高季兴知晓亲疏。” 桑维翰的策略很清晰,要让高季兴不乱来,就要断绝他的后路和希望,让他不再相信吴国,同时将梁震这个老是拾掇他与朝廷作对的人解决掉。如此一来,高季兴纵然贪鄙,不会轻举妄动,这个时候朝廷再施加恩威,安抚他惧怕朝廷而又轻视朝廷的心,他也就不会再翻腾起大的浪花来。 对这份《定荆南》的策略,李从璟与莫离商讨良久,最终认为策略可行。 然而也不得不承认,要派去荆南对付梁震,离间荆南与吴国的人,实在是分外任重道远。 形势不等人,李从璟还是打算让莫离走一趟。 有在渤海扶持大明安、搅动渤海朝野的经验,莫离此去也不至于无从下手。 且不说秦王府,就连满朝文武,也没有比莫离更好的人选了。 桑维翰有些不乐意,他对李从璟说,他献《定荆南》之策,就是要自己去荆南的,“仆忝为王府录事参军,常自耻毫无寸功,此番荆南之行,正仆为国建功,报效殿下、陛下之时!” 好嘛,给官还给出个不是来了。李从璟有点郁闷。 让桑维翰去荆南,李从璟没有这个念头,不是李从璟质疑他的人品,实际上对桑维翰的能力也没什么底气。毕竟桑维翰才刚进入秦王府,说他颇有才能,那是概念认识,并无直观事迹了解。没有现实的功绩打底,上来就将如此重任交给他,哪怕是李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