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很圆,双眸明亮仿佛能说话,走起路来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看起来尤为可爱。与其说是女佣,不如说是童养媳。那个女孩,叫作小青。 此时天下大乱,兵祸四起,平常人家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丁黑之家虽是乡里富豪,但放在州县,实则上不来台面,一遭兵祸,全家遭殃。 宅子没了,家财没了,便是授书先生也没了。 丁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那是夏日,黄昏的阳光热烘烘的,但却没什么生气,他年迈到牙齿只剩三两颗的祖父,着一件布衣烂衫,坐在土坯房子门口,头靠着老旧的门框,眯着眼迎着阳光,满是皱纹的脸上意态萧索。这位曾今高官显贵,年轻时风光一时的老人,半截身子进土了,却只能拧着一个空酒壶,空饮残阳。 祖父对丁黑说:“孙儿啊,祖父老了,挣不动了,明日你生辰,祖父不能给你做锦衣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孙儿,你怨祖父吗?” 丁黑不怨。那一刻他小小的身板只是直直站在院子中,握紧了手中的木剑,握得手指发白。 “祖父,孙儿一定会挣钱给你买最好的酒!”这句话,丁黑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心中坚定的念着。 他当时没想到的是,他永远都没机会再说出这句话,也不再有机会做到这件事。没多久,他全家死于兵祸。 他成了孤儿,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这一年,丁黑十二岁,他开始了艰辛求存的日子。 在最艰难的时候,一天吃不上一碗糟糠。在最绝望的时候,是小青从她本就揭不开锅的家里,给他一次次送来续命的饭食。他曾拉着小青有些发黄的小手,直视着这个破衣裹身的女子,用他能理解的最神圣的语气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来日富贵,让你风光嫁进我家门。” 后来,丁黑外出闯荡。 该他命运多舛,十年间三起三落,虽然偶有小富,但在这个世事风云变幻,人命朝不保夕的世道,他所跟随的人都不能保证自己不死,何况是他? 十年间,他亲手埋葬了三个对他有恩的人,除了为他们堆起一抔黄土,他无力再做其它事。他只是一个空有一身本事的人,虽武道修为已经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但这世道像他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世道也不因他们而如何。 十年间,他三回家乡。小青也一日日成熟,但当日的诺言,他始终无法兑现。她没有怨言,不顾家人责骂鞭打,时常带着鼻青脸肿的脸,依在村口的树下,望着他离开的路,等远行的人归来。 她想像告诉他,她不介意家财富贵,只要能嫁给他就值。但他不明白,他固执的要风光娶她。 前几日,是他十年间第四次回乡。这一回,他领着使命回来,这也是他第四次“小富”了。他决定不再等,因为她已经很大很大了,甚至可以说“老”了,这一回,他想明白了,他要立即迎娶她。 但等待他的,不是那个在村口依树而望的娇弱身影,而是漫天大火。大火中,村子里的房屋和人,都化为乌有。那些梁军笑得恣意疯狂,像是地狱的恶鬼。 小青走了。 像丁黑的祖父和家人一样,在他还没有实现他对他们的诺言时,一言不发的走了。 人走,空留恨。 抱着小青的尸身,对这个没来得及见自己最后一面的女子,丁黑唱起了他少年时经常对她唱得歌谣。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宁之下。” “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他要报仇。 他报不了仇。 但当他将刀好不容易架在仇人脖子上时,他却发现他报不了仇。 他是暗虎的人。崔义符是暗虎主人的臂膀,他的话,就如暗虎主人的话。况且,暗虎主人给他一碗饭吃,让他脱离潦倒,就是对他有恩。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所以他更痛苦。 当崔义符得知他竟然阴差阳错、不可思议成了李从璟亲卫时,崔义符让他带着假段凝,回去见李从璟。刺杀李从璟,本就是他此行目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