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的意志是真正无坚不摧的,魏太后再怎么想撇开过往,也抹不掉既存的事实,这些年她都未曾对皇帝倾注过母爱,何以能腆着脸频频用孝道去要求皇帝? 她愧疚了,这病自然再装不起来。 世间的一切付出与回报都是对等的,林若秋不免喟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来太后娘娘亦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一时的愧悔说明不了什么,楚镇微不可见的嗤了一声,“或许,太后不过是为了魏家,才愿意向朕暂时让步。” 说到底,在魏太后心中,娘家和邺王才最重要,是她真正血脉相关之人。至于皇帝,不过意味着昭宪曾带给她的羞辱,她甚至不愿提起。 林若秋不愿过多想起旧事让皇帝伤感,因岔开话题道:“太后娘娘为何突然忌惮上林家?臣妾的父亲可从未与承恩公府敌对过。” 在她有限的史学知识里,林若秋也曾对外戚专权有过粗浅了解,譬如汉元帝那位运气爆表的老婆王政君成为皇后之后,王家的势力便渐渐取代了许家势力,后来更诞生了谋朝篡位的奇葩王莽,不过林若秋尽管在运气这点上有些类似,她可从不觉得林家能到王家那样权势滔天的地步,硬要比较的话,她可能更类似于赵飞燕小姐——为着皇帝要立后,才勉强封了其父一个侯爵,不过论容貌身材就实实在在碰瓷了。 楚镇戳了戳她的脑门,没好气道:“太后要这么想,朕能有什么办法?” 林若秋于是老实的点点头,那看来魏太后的被害妄想症愈发严重了,不会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楚镇望着她一副心存侥幸的模样,心道这人的胆子还是太小了些,就算林家终有一日取代魏家,又有何不可?林耿虽说为人糊涂可笑,可林家未必不能有个把成才的,只要有一个出人头地,互相拉拔,彼此提携,这一家子必定蒸蒸日上。 虽说外戚专权是大忌,可一个皇后若没有足够的势力,又如何庇护膝下那些子女?若他早早驾鹤西去,若秋母子几人岂非要任由那些大臣宰割?皇帝眉间浮现出深深忧虑,转瞬又平复下去,好在今后有不少时间,大可以慢慢教她,若秋并不笨,只要肯学,总能慢慢上手的——前提是她别这么懒。 楚镇看着懒蛇一般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影,忍不住嗔了一句,“死蛇烂鳝的,哪像个皇后的体统?” 林若秋半点不怕,一脸幸福地靠在他肩上,“等做了皇后再说吧,这不还没行册封礼呢。” 她谅着皇帝不会真正对自己生气,况且,楚镇说她像死蛇,是不是太抬举了她些?她这副模样分明更像蟒蛇吧?还是刚吃了人的那种。 楚镇到底拿她没法子,叹道:“还有一桩,你须小心谢氏。太后此番与你为难,多半是由于谢氏从中挑唆的缘故,你若不拿出气势来将她伏压下去,难免还会有下次。” 林若秋亦猜着谢婉玉在其中捣鬼,除了她,无人能有此等心机。不过她面对谢婉玉,总难免显出惧色,一则是因为对方有个屹立不倒的丞相爹,二来,在此之前谢婉玉毕竟执掌后宫多年,积威深重,林若秋看到她就像看到曾经的上司,哪还说得出话呢? 楚镇拧了拧她脸蛋上的肉肉,十分恨铁不成钢道:“蠢材!你当皇后还是她当皇后?别管家境如何,宫里上下尊卑森严,她自然该听你的,她若敢不听,你只管拿出宫规压制,再不济,还有朕在后头替你撑腰,你怕什么?” 经他一番鼓励,林若秋总算涨了点信心,也是啊,别看谢贵妃离皇后仅有一步之遥,可嫡妻与妃子之间却隔着天堑,自己但凡表现得厉害些,她就无话可说了。况且,像谢婉玉这种人站得越高,就越怕行差踏错,家族虽是护身符,也可能成为催命索,至少在明面上,她不敢不对自己毕恭毕敬,而只要把这个压下去,后头的嫔妃自然而然就宾服了。 心中有了章程,林若秋渐渐对皇后这个岗位有了更明确的概念,不再如先前般虚无缥缈。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能适应好的,绝不叫楚镇对她失望。 除夕宴上,皇帝便公布了册立皇贵妃为新后的消息。群臣们照例故作惊愕了一番,继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齐齐向皇帝与皇贵妃祝贺——这般做作,自然是为了迎合皇帝的心情,毕竟在皇帝看来这是场惊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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