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方交子时,正是行宫守卫最为松懈的时机,且婵娟刚刚才引起一阵骚乱,侍卫们恐怕早已打起盹来:按常理言,谁也想不到今夜还能有第二场意外。若趁机带上林如秋的对牌出宫,极大可能蒙混过关。 且宋氏想私逃其实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她虽为皇后,却极少于人前露面,侍卫们多不识得皇后面容。而况如今是林若秋管事,宫里人本就对林淑妃身边的下人极为宽纵,哪怕是个面生的丫鬟,看在替林淑妃当差的份上,多半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氏听了这番剖析,原本干涸的眼眶浮现出火苗来,甚至显出难言的激动,她飞快的收拾好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还是那日打点好的包裹,自从失败之后,她心灰意冷,便搁在一边再未动过。 林若秋将腰牌递给她,抿唇道:“此番一去,娘娘您便知前路如何,日后即便反悔,娘娘您也回不来了。” “本宫早就存有必死之心,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自然无须后悔。”宋氏短促的笑了一下,又看着林若秋,脸上显出些许愁容,“你私自放我离去,倘若被陛下知道……” 林若秋摇头,“我不会有事,你自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再过片刻,她生怕宋氏没后悔,她就已经后悔。 宋皇后深深看她一眼,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只牢牢跟随进宝的脚步离开。 林若秋茫然望着那抹深青色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心头剧烈跳动着,不知此举是对是错。 黑暗里站了许久,也未听到角门处传来动静,看来宋氏已平安离开了。林若秋勉强打起精神,“咱们回去吧。” 红柳担忧的看着她,“皇后这么扔崩一走,明早肯定得闹得不可开交,且说起来是那块对牌的缘故。不如咱们放出风声,就说行宫失窃,有人把腰牌偷走了罢。” 这样,多少能减轻一点罪名。虽说东西失窃亦是林若秋管理不当,可比起协助皇后私逃,这干系却小得多了。 林若秋缓缓摇头,“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还是算了。” 天底下岂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她百般抵赖,难道皇帝就不会联想到那上头么?且不知怎的,她不想对皇帝隐瞒此事,哪怕皇帝听后会大怒,她也要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已经开了傻头,索性傻到底罢。就算皇帝因此事厌弃甚至废了她,想来不会迁怒于一双儿女——毕竟那也是他的骨血。 夜凉如水,林若秋沿着石桥缓缓行去,一路将头上的簪珥解下。玳瑁簪,黄金珞,明月珰,每一件都是皇帝命匠人亲自打造的,如今她要脱簪请罪,自然不该带这些东西。 她珍惜地望着手心那些饰物,踌躇片刻,还是命红柳好好收起来。哪怕日后没有再佩戴的机会,她也想好好珍藏起来,当做一点可供留恋的回忆。 皇帝此刻恐怕已经睡下了,打扰龙体休养,恐怕又是一层罪名。可林若秋仍是自顾自的上前,正在廊下打盹的魏安听到响动,忙一骨碌爬起,十分激动的道:“淑妃娘娘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真稀罕。” 林若秋含笑道:“陛下可曾歇着?” 楚镇还未就寝。 林若秋进去时,书斋里仍亮着灯。那人抻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道:“这么晚还过来,莫非怕朕长夜寂寞,特意毛遂自荐?” 听了这样调笑的言语,往常林若秋定得啐他两口,此刻却只显出些微微留恋的神情:谁知道以后她能否听到这些话?也许那人连话都不再跟她说了。 当然也是她自找的。 楚镇见无反应,不禁扭过头来,见她神情恍惚,遂道:“你怎么……” 林若秋笔直地跪倒在地,努力忍住那股冰凉异样的触感,这书斋临湖,湿气自然不是好受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