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多少人才能满足他的胃口呀? “瞧你,朕不过打个比方,你就又怄气起来。”楚镇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耐心解释道:“朕的意思是,若真因重色之故,选秀不是更加实用,何苦巴巴的盯上李家呢?” 这倒是,林若秋在他怀中扭了扭,勉强愿意听下去。 楚镇叹道:“实不相瞒,先忠勇侯之女进宫的意思,是他哥哥亲自来向朕讨情的。”一壁抚摸着林若秋的发辫,“如今忠勇侯夫妇皆亡,留下一女无人照料,她大哥李海思来想去,唯有将其送进宫中,托赖朕照顾,好歹有个栖身之所。” 林若秋咦道:“不能在京中指婚一户人家么?” 像她这样混日子的奇葩毕竟是少数,多少人的观念里,进宫不如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来得实在,好歹能相夫教子,且无失宠之忧。 楚镇面露窘迫,仿佛有些难言之意。 林若秋猜测道:“难道她长得很丑?” 否则怎会嫁不出去? 楚镇摇头,“不是丑,只是……略有些显老。” 林若秋诧道:“可我听说那位李小姐才二十不到。” 此言一出,便暴露了她曾经派人打听李家的事实,林若秋忙阖上嘴——这样显得心胸太不宽广了。 楚镇睨她一眼,继续说道,“自然不能以年岁来论。” 李海生怕皇帝不信他的说辞,还亲自将幼妹李蔷领来宫中给皇帝细瞧。皇帝看到她时都吓了一跳,这位李姑娘看着竟和三四十人一般,眼角起皱,两鬓也显出斑白来,年纪轻轻却老态毕现。 楚镇叹道:“朕看她的第一眼,便知李家人在北狄过得多么辛苦。” 原来李海此举竟是一箭双雕,一则是证实自己先前所言,为妹子寻得终身;二则也是借此博得皇帝同情。自然,这些都是他应得的——流落北狄却忠心不改,费劲千辛万苦重返故土,只这份信念已十分难能可贵了。 楚镇叹道:“朕接她进宫不为别的,只当给份俸禄养着,也算全了李氏忠心。且这位李小姐幼时因堕马的缘故,瞽了一目,伤了一足,至今仍不利于行,若朕随意为她指一桩婚事,怎知那被赐婚的人家不会怨怼于朕?” 林若秋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可怜的人,大约是她的幸运值太高了,怎么也料不到有人会倒霉到这种程度。若她处在那位李姑娘的境地,早一索子吊死算了,哪里还能这样坚韧地活下去,并跨越千山万水回到故地——常人尚且为之心怯,她所付出的艰难只会超出常人百倍。 事已至此,林若秋自然不再拦阻,也很能理解楚镇的做法,皇帝提供的不过是一份口粮与可供遮风挡雨的屋舍,可对李蔷而言,已足够帮她抵御外界的嘲笑与羞辱,她所欠缺的就是这么一个避风港。 举手之劳,因何不为? 楚镇低头望着她笑,“朕说了这么多,你还醋吗?” 林若秋小声嘀咕,“其实您不解释也使得。” 本来林若秋也没指望皇帝认真听取自己意见,她算哪根葱?她不过是个小妾而已,皇帝纳不纳新人都不是她能置喙的。只不过那样的话,她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平;可如今皇帝一五一十的同她细细说道,并认真表露了对她的心意,林若秋便半点纠结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微甜意。 其实她想皇帝召李氏进宫并非纯粹善心大发的缘故,可能亦为了安李海之心。李海何尝不是如此,固然有想为姊妹安顿终身的因素,可何尝不是为了内廷能有人打点沟通,免得消息太过闭塞——这李海亦是个权术好手,适合在宦海生存。 前朝与后宫本也是息息相关的,其他重臣之家何尝不是如此,宋皇后的祖父乃当时大儒,更曾为帝师,在士子们之间声望颇重;谢贵妃乃谢相之女,赵贤妃出身平西将军府,无不是煊赫一时的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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