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一根手指随意一指,点亮了消防柜上面的白炽灯。 灯光照出一个出尘绝俗的身影。希孟随意坐在一道矮台阶上,长长的腿好似无处安放,抵在一排展柜下沿。 佟彤惊喜:“在这儿呢!” 她总算是放下心来,乐滋滋地小声埋汰:“旁边有游客休息的长椅你不坐,非要在地板上扫灰。” 而蚕丛,直立在一座高台之上,足有希孟的几倍高。 希孟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居然不显怯弱,气场上毫不输与那位疯狂的半神。 蚕丛立刻意识到他的身份,将他细细打量一番。 “……哦,也是华夏余孽。你放心,过了今晚午夜,你便在这个世界上除名了。有什么最后的感言,可以讲给我们听听。” 这里的“我们”,指的是邻近展厅里被干扰器放倒的古蜀文物们。显然,在蚕丛眼里,他们也就是开了个小差,迟早是要回复力量的。 “滴滴,滴滴……” 更多的干扰器电量告罄,成为了白给也没人要的丑胸针。 希孟仿佛没听见那些恼人的声音,垂手落地,从地面上托起一层透明的轻烟。 博物馆闭馆半月,展厅无人打扫,地面上已落了薄薄一层灰。 他以指为笔,在那层灰尘上面绘出了随意几道线。 然而当那几道线升入空中之后,它们迅速穿引,生出枝蔓,边缘溢出色彩。高山险峰、深谷飞瀑顷刻间成型,薄如蝉翼的细节熠熠发光。 远处众凡人惊叹:“千里江山图!” 旁边那些被锁死了的古蜀文物也大惊失色。他怎么居然没“失能”? 他不像有些文物似的武力值高超。他只有登峰造极的创造力,能以极端平庸之物为引,织就栩栩如生的幻象。 蚕丛也被那幻象震撼了一刻。那些险峰的形状他不太认识,但让他想起了青泥盘盘的崇山峻岭,那是包围了蜀人家园的无尽天堑。 他问:“这是你的真身?” 希孟笑笑,答:“我不怕消失。这些山水,不论如何朝代更迭,不论中原大地上是哪个文明独领风骚,它都会始终如一的存在。就算没有王希孟将它绘下,也会有别人,用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材料,将这一隅世界纪录下来。或许,如果您的古蜀文明延续至今,在那个平行世界里,也会有相似的一幅画流传千年,和我的容貌相差无几。 “这世界注定会有千里江山。我怕什么呢?” 蚕丛畅想着他所描绘的那个“平行世界”,赞同地点点头。 “没错。你这幅小画很有意思。也许我会考虑留你一条命。” 希孟对这个丹书铁券并不买账,冷冷道:“可是,我的朋友在青铜神树的创作层里窥得你的计划,那里只有无尽的破坏和毁灭……你真有那个能力,可以重塑三千五百年的历史么?你能够夸口,让你的子孙过上和如今一样充实的日子吗?还是说……你对此并无计划?” 蚕丛用他从各个文物身上汲取出来的智慧,缓慢地思考着。 “你低估了文明的生命力,小伙子。”他说。“只有烧掉那片丑陋的森林,土壤下面的种子才能再次发芽。至于它们长成什么样子……这并不是我需要关心的细节。” 希孟盯着自己在灯光下显得雪白的手掌,说:“我告诉你那种子会长成什么样子。” ------------------------------------------- 新的幻象从他手中升起。绵延不断的千里江山逐渐远去,白炽灯光成了天然的太阳光源,如同延时摄影一样,照出山脚下不断东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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