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 往远了说,他的下辈子的躯壳和佟彤有点交情;往近了说,他是到目前为止,这个地图中唯一的友好人物。 她倒抽一口气。 她以为屏风后面只是个卧室;谁知床只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的空间,都堆着画。 草稿。 有的是线稿,有的带颜色,有的是纸本,有的画在布面上,有的是匆匆用厨房里的木炭描出来的灵感点滴,有的线条层层覆盖,显然被反复修改过。 有些是五花八门的颜色铺陈叠加,有些则清素淡雅,冷淡得仿佛春水初融。 还有几叠厚厚的笔记,散落在地上。 它们的主题都大同小异,都是连绵的山水。 然而笔法各异,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的手笔,倒似整个画院的丹青大手,一人一张,凑出来的。 希孟怔怔地盯着这个用时间和汗水堆出来的工作间,郁郁地说:“官家令我绘一幅‘锦绣江山’。我起了几次底稿,都觉得不如人意。我跟他学了几个月,我向画院的人讨教了各种技法,逛遍了城里的书画铺子,但……怎么画,都不是我想要的。” “为了这幅画,我命都快没了。” 他热切地看着佟彤:“姑娘请直言,依你看,这些底稿的缺陷在何处?——我知道很糟糕,你尽管拣难听的说好了。” 佟彤差点给他跪下。 他管这些叫“很糟糕”? 她从里面看出了喷薄的灵气,好似汪洋大海,席卷了这间简朴的陋室,让里面的看客感觉喘不过气。 她十分确定,这些就是日后《千里江山图》的雏形。 这个年轻的画界天才,几乎熟练地学习了当世所有的流派笔法,博采众长,并且试图从中提炼出一种只属于他自己的风格。 但,还差着那么一点儿。 就像一个武学奇才,把各门派武功都研究得透彻,却只差那临门一脚,没能修炼到自成门派的绝顶层次。 难怪他几乎是病急乱投医,随便遇到个懂行的就请她挑刺。 佟彤心里倒是有成品《千里江山图》的模样。但那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 就算可以,她也不能说。否则岂不是扼杀了天才的创造力。 她犹豫半天,只是建议:“闭门造车容易钻牛角尖。不如你……给自己放个假,背包出门,亲眼看一看那些大好河山?” 希孟轻轻咬唇,“我想过,但不知该去哪里。再说也没什么积蓄,不敢随意漫游。” 他无奈笑笑,“况且,现在这局势,谁敢出门啊?——算了,还是先做点东西吃吧。” 佟彤瞠目结舌:“咱不是刚吃完午饭吗?” “点心不算饭。”他理直气壮。 ------------ 佟彤带的点心,本来是鸲鹆图等一群熊孩子疯狂点单的结果。上菜的时候铺了一大桌子,结账的时候包了三个打包盒。付款的时候,她表面笑嘻嘻,心里一阵抽搐。 后来她匆忙间进入《清明上河图》,点心也拎了来,舍不得扔,觉得好歹是口干粮,累了一路。 现在可好,“不算饭”的点心,被希孟一会儿吃一个,一会儿吃一个,不到半天,全消灭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别别扭扭地说:“你这点心多少钱买的,我不白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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