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撂下笔。佟彤积极地过来收摊子。 她拿起那个本子, 盯着赵孟頫的字看了好久。 赵孟頫没想到一个马僮也识字,随口笑问:“怎么,你也看得出字好字坏?你瞧我这字写得怎样?” 佟彤看了半天,把本子一摔,冷笑一声,评价: “形似胖昏鸭。” * 佟彤飞快地奔向马厩。 “神马,出来!” 神马早就被她解了缰绳,扬着蹄子纵身而出。 佟彤踢了几块砖头垫脚,轻松上马。 “驾!” “目标济南。前进三!” * 从见到“赵孟頫”当日,佟彤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官服、官印、还有他随身带的文件之类都没问题。“赵孟頫”的颜,她没见过,不敢乱评价。 但他的性格跟她想得不太一样。不是她印象里的谦谦君子,更像是小人得志的暴发户。 当然,她一个几百年后的现代人,也不敢夸口说多么了解古人的心思。但赵孟頫对仕元做官这件事心存芥蒂,不论忽必烈多么看重他,他都三天两头的内心纠结,这是有许多史料和诗文为证的。 可这个“赵孟頫”呢,动不动就是:本官要赴大都上任啦! 此为破绽一。 “赵孟頫”走到哪儿都有粉丝。客店老板请他题字,寺院僧人请他写经。 他却一概推脱,不留一个字的“墨宝”。 而历史上的赵孟頫绝不是个小气的艺术家。他写字赠亲友、作画送同僚。宋亡之后,他经济拮据,曾一度以字画润笔费来贴补家用。更别提,做官之后,朝廷可着他一个书法家薅羊毛,隔三差五来个命令,让他抄这个,写那个。 就说昨日挂单的那个寺庙。人家这么隆重的招待他,若是按正常赵孟頫的人设,估计给人家留本《心经》不在话下。 可“赵孟頫”却颇为傲慢。住持亲自来请,他都不肯留一个字。 此为破绽二。 佟彤把怀疑揣在心里,一路上旁敲侧击的试探。 如果她伺候的这位是李鬼,那赵孟頫真身到底在哪? 但佟彤也不敢公开询问,唯恐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在途经沧州的时候,她故意装傻充愣,提了个《水浒传》的梗。 水浒传说的虽然是北宋的事,但直到元朝,才逐渐有说书人以此为蓝本讲故事。至于写成书,更是要到明朝了。 也就是说,生活在宋末元初的真·赵孟頫是不可能知道什么柴大官人的。 而如果是有人刻意假扮赵的身份,他可能会忽略这个时间差,默认赵孟頫熟知北宋间事。 所以,当“赵孟頫”像看智障一样看她,说“那是徽宗年间的事了吧。现在哪还有什么柴大官人庄子”的时候,佟彤已经知道,自己大概跟了个假老爷。 此为破绽三。 还有诸多细节,比如佟彤问起管夫人,“赵孟頫”的回答十分直男癌。直男癌就罢了,不能强求古人;可他根本不像是跟她有什么感情。真让管夫人听到,他回家要跪搓衣板的。 最后,寺院里红衣罗汉的现身,那几句期期艾艾大碴子味儿的话,则让佟彤彻底明白了真·赵孟頫的处境。 “神马”战斗力顶级,这一路上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赵孟頫的危险从何而来呢? 除非…… 她进入这个副本的任务是“帮助赵孟頫平安到达目的地”。裱画室里的赵孟頫可没说,这个目的地就是元大都。 如果她顺顺利利地就能到达元大都,那乾隆是怎么插手的? 除非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除非这个目的地不是元大都。 或者她护送的人根本不是赵孟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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