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瑶笙阵阵, 凤萧声声。 她伸了一双玉臂, 身子撑在栏杆上,杏眸微微俯瞰——不远处, 乃是琼林苑中的九曲回廊, 馆榭歌台, 山水幽景,此时皆被笼罩在一片银冷月光中,恍然若瑶台仙境,玉殿琼楼。 薛亭晚在亭中转了一圈,见此处没有德平公主的身影,心中有些许狐疑。奈何方才上山走的太急,这会子顿觉一阵累意袭来,只好坐在亭中歇息片刻。 薛亭晚正弯着柳腰, 伸了柔夷轻轻锤着发酸的小腿, 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薛亭晚背后一寒, 心中莫念了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才慢慢转过头去,刚巧对上裴勍清风霁月的一张俊脸。 薛亭晚松了口气,挥袖轻抚了胸口,语带埋怨,“原来是裴大人!此地夜黑月圆,却还这般故作玄虚,真真是吓死我了。” 她生的秀美琼鼻,桃腮杏眼,此时莹白的小脸儿上含嗔带怨,眉目生动的叫人移不开眼。 薛亭晚今日一袭盛装打扮,鬓发间钗环华贵不俗,身上的衣料飘逸鲜亮,就连玉臂上挽着的一条披帛,都是用上好的鲛人纱制成。 此时坐于亭中,她周身衣袍如云似雾,配上眉心一点金色花钿,真真是风鬟雾鬓,眉目生辉。 裴勍望着她半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诸如月宫仙子,姑射神女一类的词文。 薛亭晚望了男人几眼,见他清隽俊面上明明神色如常,不知为何,却觉得他的神色比平日和煦许多。 “裴大人可有见到德平公主?方才她差了侍卫叫我上山,如今我上来了,可又找不到她在哪里。” “不曾见过。” 翠樾亭中,裴勍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明月当空,夜色山林,亭台曲水,眸中暗波涌动,淡淡启唇,“薛亭晚,你兴许是弄错了——叫你上山的并非德平公主,而是我。” 以往,薛亭晚叫裴勍“裴大人”、“裴上师”,裴勍称呼薛亭晚“永嘉县主”,再不济,也要叫她一声“薛小姐”。 此时薛亭晚被直呼其名,杏眼圆睁,芙蓉面上微微一愣,自亭中起身道,“裴大人找我上山做什么?” 裴勍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着一脸不解的美人儿,“我发现,有件事情半个大齐都快知道了,永嘉县主却依旧充耳不闻。” 薛亭晚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狐疑——开玩笑!如今她手里握着数个坊间小报,每日京城中有什么新的八卦传言,她都是第一个知晓的。若要论消息灵通,有谁比得过她?! 思及此,薛亭晚当即便挑了远山眉,嘟着粉唇,颇为不服气道,“裴大人倒是说说,有什么事是本县主不知道的?” 裴勍脸不红心不跳,垂了一双深若幽潭的眼眸,直直望进她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眸里—— “我心悦你这件事。” 薛亭晚闻言一愣,等反应过来方才男人说了什么,整个人又是惊又是羞,桃腮登时泛上两抹红霞,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去。 两人正面对面站着,她背靠着亭柱,他立在她身前,正垂眸定定看着她。 薛亭晚这才发现两人离得极近,忙垂下杏眸,躲开他直视的目光,“裴大人的玩笑开的太大了些!” 她莲步一转,下意识就要躲到一边儿去——避开他。 不料,裴勍竟是陡然一倾身,伸了两臂撑在薛亭晚身后的柱子上,把人儿环在身前。 方才,他在席间饮了几杯薄酒,身上尚染着三分酒气。 他静静看着她,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裴国公裴勍心悦永嘉县主薛亭晚,意欲求娶,并非玩笑。” 薛亭晚被男人圈在柱子和身体中间,嗅着那股子熟悉又好闻的松香味,整个人从头惊到了脚。 此前,薛亭晚还在纳闷,这一世裴勍不娶史清婉,会娶哪家的贵女?千猜万想也没料到,此事竟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上一世,薛亭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爱情和婚事,既然上天叫她重来一回,这辈子,她不想重蹈覆辙,对男人压根本不抱有希望。她本想着,以后过着“手握铺子,日进斗金”的日子也挺好的,可没想到,“意外”总是发生在她的计划之外。 薛亭晚年方十五,刚过了及笄之年,正当嫁龄。 她又不傻,在国子监女学的数月以来,怎么会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裴勍对她的特别? 她只是难以置信——裴勍那样的人,说是整个大齐最为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也不为过。她薛亭晚虽不是下里巴人,却也绝对不是可与之相配的高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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