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拿出来,即便是给了这些人,他们也护不住。 若队伍在做暂时的停歇,那还可以给一些做好的干粮和米粥,若还在行军的过程当中,别说给干粮了,连停都不会停的。 能逃出去的流民,再怎么饥饿,可还是有力气赶路的。 东原府境内也有不少流民,从这个县城逃到另一个县城,从这个州城逃到另一个州城,也分不出来哪个地方的旱情更严重一些,就这么四处流窜,仿佛连目的地都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的跟着其他人到处跑。 这是魏时生平第一次看到有饿死的人,而且还是小孩子,看样子已经七八岁了,死在一棵大树底下,那树上连片叶子都没有,树皮也被人抠掉了不少,看上去伤痕累累的样子。 魏时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饿死的,还是因为吃了树皮不消化,所以才会…… 趁着的队伍还在修整,魏时干脆带着几个家丁把尸体给埋了,不必立碑,也不必堆起多高的土堆,灾害严重到了这种程度,把尸首埋了,防的是人。 东原府的府城几乎已经没有施粥的地方了,连衙门都不再施粥,走动着的,跪在一边的,躺在一边的流民,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的,眼睛发直。 人间惨剧,莫过如此。 明明是六月天,魏时却是手脚发凉,震惊大过于同情,心酸无奈大过于踌躇满志。 东原府其实还有赈灾粮,只是不多了,这些粮食不是用来现在发的,而是用在移民救食的路上,在没有把这些百姓移到目的地之前,路上就靠这些粮食了。 魏时一行人是从京城带了口粮出来的,用不到赈灾粮,可也没有多余的粮食能分给这些灾民。 东原府的知府,是因为已经胡子花白了的老大人,在这儿已经当了十多年的知府了,对这个地方,对这里的百姓都是有感情的。 见了太子,跪下的同时眼泪就出来了,头磕的那叫一个响,若不是被太子扶起来了,老大人的额头怕是都要磕出血来了。 “您来了,我就放心了,东原府几十万的百姓就有救了。” 声音颤巍巍的,再配上那一脸的眼泪,已经磕红了的额头,连魏时都觉得鼻子酸酸的。 老大人这话自然是对着太子说的,有太子的地方,大皇子就要后退一步了,就像现在这情形,几乎跟他们这些小官员一样,站在一边没什么存在感。 “孤奉旨前来,为的便是这一地的百姓,老大人也别太过伤心,您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此为天灾,非人力可以强求。” 老大人确实是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赈灾粮都已经清点好了,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连马车、士兵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能装粮走人。 户籍也都已经找出来了,一县一州都放好了。 如今,太子他们要做的便是把要迁走的流民登记在册,把户籍都找出来。 “布告在路上就已经写好了,通知各州各县,如果有愿意按照朝廷的安排移民就食的,就到府城这边来,只等十日的功夫,来多少就走多少,逾期的路上遇到的,可以跟着队伍走,但朝廷不负责提供粮食。”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的面色甚是冷硬,朝廷没有放弃这一地的百姓,但是必须要做出割舍,人人都想救,反而救不了人。 他们的时间不多,粮食也不多,更不可能带着这些户籍资料走,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减少时间的浪费,十日之后都不会再收留其他的流民了。 这一点,在还没有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了。 老大人张了张嘴,到底是把话咽下去了,道理谁都明白,如果没有去年的大旱,今年便是受了灾,也不至于此,可事情就是赶得这么巧,屋漏又逢连绵雨,总要有人被放弃。 布告的内容是魏时写的,并且还是太子亲自找到他,让他把内容加以润色写出来的。 润什么色呢,就算是有文采也不该在这时候卖弄,灾民流民里有几个是家底厚的,能识字就不错了,布告自然是写得越简单越好。 大白话谁不会说,魏时上辈子的作文可都是大白话,写这份布告可比写作文浅显多了,什么修辞手法都不用,直截了当,言简意赅。 朝廷决定把东原府的灾民往北迁,路上有朝廷提供粮食,随行的百姓必须要在府城登记,必须要服从安排,决定要去的百姓,都到府城门外进行登记,时间从六月十七日一直到六月二十七日,六月二十七日之后,无论什么原因,无论什么人,无论在哪个地方碰到,都不再进行登记,愿意者可随行,但未登记者不提供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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