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望阁里搭着画板,几名宫廷画师正在给这些待选的秀女画像。这会儿正是巳时光景,四月春好,阳光朗朗,秀女们按五个一排坐了两排,以画十个为一轮。 宫女进了宫,一辈子就再出不得宫门,能被皇帝相中便是唯一有盼头的出路。一众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皆鲜衣美妆,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阁子里静悄悄的,空气中泛着彩墨与书卷的清香,时有三两个怯怯低语,把正在被画的品头论足。 只见那正中心坐着的一名女子,衣裙首饰颇为上乘,容貌亦是耀眼佳丽。柳叶眉杏眼儿,鼻梁高,鹅蛋脸,端端托手一坐便突显出与众不同。 旁的一个穿得不鲜不素,容貌略清瘦些,却也是个精挑美人儿。个个都做着最好看的脸,唯她倒是目中空空,一般一般随他随他,不往心里去似的。 角落还有一个圆脸丫头,打扮朴素,看着并不怎么出彩,但看久了却叫人莫名顺眼。 戚世忠在边上眯眼打量,便问身旁的太监桂盛:“这三个都是什么来历?” 桂盛哈腰答:“回干爹,那鹅蛋脸的乃是山西府尹周勐河的千金小姐,年芳十四,叫周雅,生得是百里挑一,家里又带了不少银子照应,人缘打点得不错。中间一个是江西底下一个小知县的闺女,看着愁眉苦脸的,平素也不怎么说话,儿子只晓得她姓何。那角落的圆脸丫头出自民间,姓曹,具体奴才倒是没去查探过……怎么,干爹有熟人在里头?” 戚世忠听了略一皱眉,吊着阉人们特有的阴长嗓子:“哼,白在皇后跟前当了一年差,愣不见你有长进,活该她不重用你。万岁爷的喜好没人摸得准,况年岁又这般年轻,谁也不晓得将来谁又会怎样。多留心着点,对你有好处。” 一句话说到了桂盛心里,从前在万禧皇后跟前当差时,整日个为了那个女人揣心磨腹,伤不少脑筋,私底下的手段也没少干。如今在孙皇后身边,这个女人看似简单却又叫人磨不透,她并不在阴里对谁耍手段,对他的差遣也只是像公差一样,表面往来。 皇后娘娘不争,桂盛有心思没地儿使,全身不得劲。 闻言这才认真地看了那三个秀女一眼,恭敬地应一声是。见那画师把圆脸秀女画得单调呆板,便问要不要过去提点提点。 戚世忠斜了他一眼,这毒太监心眼儿弯弯绕绕可多,在自己跟前倒是拘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心里略舒坦,应道:“得宠不得宠还不知道,何必急着操那份心。宫里头人才济济,真想要混得出能耐,又何须靠着一张画纸。”说着便拂了蟒袍,往门外头走去。 一轮总算画好,秀女们舒了口气。见画像被挂到一旁晾干,便兴冲冲地围过去看。只见周雅的那张画上,美人倚于花丛,蝴蝶绕身轻舞,人却比花朵更娇。 虽则晓得她私下里必是送了银子打点,然而到底是真美,家世又那样好。不由个个艳羡道:“周姐姐这样姿色,只怕赐牌子那天皇上第一个就翻了你。” 周雅谦虚又不掩优越:“哪里,宫里头娘娘们都跟天仙一样,几时有时运轮到我们这等凡夫俗子。” 一个秀女就捧她道:“不尽然就是如此,说到底咱们胜在年轻新鲜不是。” “嗯哼。”话音始落,便见两名上等太监从跟前掠过去,只见皆着华衣鲜袍、步履生风,尤其打头的一个鹰眼高眉,周身气势叫人不寒而栗。 宫里头的身份也是怪,低等太监连宫女的脚趾头都不如,但做到了红太监却连一般的嫔妃见了都得捧,一时把秀女们吓得个个低头噤声。 周雅状若无心地瞄着那何知县女儿的画像,只见瓜子瘦脸,腰弱柳姿,眉间藏语,自有一分南人女子的妩媚。 晓得这何小姐是存心没给画师塞红包的,但仍然被画得这样出挑。周雅便抿着唇,笑盈盈对她道:“何妹妹画得也很是传神,怕不是也要先我一步呢。” 众人看向何婉真,眼神褒贬不一。 那何婉真也不往心里去,谦虚推搪两句,便起身退出门外。 她们三个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圆脸的曹姑娘便跟上两步,低声关切:“何姐姐为何这样颦眉?我见她们都送银子打点,唯你一个不送。我自己是没银子送,心下倒是恨不得把我画好看点。莫非姐姐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