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摇头,把信双手奉还,“先生写给大人的手书,夕为解除心中疑惑,拆了一封,实属逾越,再不敢造次的。” 顾砚之点头。面前这孩子虽话中有礼,却也极聪明。他从中任抽一封,便也是侧面验了其他信的真伪。不过百密一疏,他定未料到手中这一厚撂信,除了信封不同,里面的内容全是一样的。 这也是顾砚之兵行险着的无奈之举。 女皇陛下今天只向他透了个底,他回来后,需要派人去查证,还要做准备,铭则出外十年,没有一封手书寄回来,他拿出铭则早年离家前的习作,命人找到十余个年龄相仿的学童,临出了这封信。因着临书的人不同,所以每封信笔迹其实都略有不同,顾夕只要再拆开一封便可断真伪。可这孩子太过赤诚,对顾铭则的父亲根本没什么防备。 顾夕看过信,垂着眸子,久久没有声音。 顾砚之也不催他,招呼他坐下。一杯香茗亲自斟给顾夕。顾夕只闻蕴起的茶香,便知是自己亲手制的茶味,亲自带来公主府给先生的。他端着一杯茶,泪大滴滴落在盏里。 半晌,顾夕终于抬目,“老大人有何打算?” 顾砚之眉头一动,试探道,“铭儿已去,采薇也不知所终,幸而还有夕儿,不至让为父孤老……” 顾夕垂目道,“大人,夕认为不妥。顾氏门弟清白,先生更是贵为中宫,身后名不该有污点。” 顾砚之讶然。他突然意识到筹备了半天,似乎算漏了这个孩子的为人。 顾夕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入大家族谱,从此平步轻云,而是首先想到了家族秘辛。既然是本家子弟,为何秘不示人,其中必有不为人道的隐秘,而这隐秘只能是他这个为人父做下的,或许是对某个女子的始乱终弃。大家族常有这样的事。顾夕虽久居山上,却也明白这些人情世故。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让顾家的家事成为世人的谈资,污了先生的身后名。 顾砚之重新审视面前的孩子,心里隐隐明白,新帝之所以处心积虑的真正原因。这孩子如此难得,铭则育之成才,定是呕尽了心血。女皇不肯放手,他又怎能轻易放手呢? 想至此,顾砚之探手拉住顾夕的手。少年的手掌温暖干燥,握之让人安心。顾砚之愣了会神,眼中全湿了。他抬起头,眸中全是慈爱的泪,“孩子,若不委屈,便做旁枝血脉,过继到我膝下,从此称父亲,你可愿意?” 顾夕缓缓摇头道,“其实夕并未曾打算久留,大人现下病着,又心绪沉郁,夕可留下一段时间,待大人恢复,夕便告退。隔年累月,总会回来看望大人。” 这就是拒绝了? 顾砚之松开手,无计可施。 顾夕扶起老人,将他送回房中。看着他睡下,才退了出来。 常海守在门外,请他回房歇歇。顾夕看看天色,已近天明。他又伤又累,又突闻这么大的变故,心神疲惫,点头答应。 睡下再醒来,竟然已经是中午了。 顾夕坐起来,有侍者鱼贯进来服侍。 刚收拾齐整,便有侍者传话来请。顾夕随着出来,绕廊穿桥,刚走到正院门口,便看见有侍者引着几个太监服色的人,向这边来。顾夕怔了下,转目才见院中已经备齐香案,顾砚之朝服冠带,立在案后。 太监经过顾夕,侧目看了一眼,“这位小公子可是旨中提及的人?” “正是,夕儿,还不快过来?”顾砚之向他招手。 圣旨?顾夕猛地抬目。 “哟,这是什么规矩,难道让圣旨等着不成?”太监见人未动,便有些不满。 “夕儿,快过来。”顾砚之满面憔悴,一脸殷切。 顾夕心中不忍,终是走到他身侧。 顾砚之大大松了口气,拉住他手,“夕儿,快跪下。”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