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只是为了那新纸,卫珩半点儿不信。 是以酒还未热好,他就直接吩咐平誉拿出了今日带过来的一袋子盐。 袋口一解,就能瞧见里头的细小颗粒,色泽晶白,形状均匀,捻起来一尝,咸味浓重,并不苦涩,羊德庸在京城尝过的御供的精盐,都没有这样的好品质。 这成品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让他一下不知是喜是悲,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卫珩知晓他在为难什么。 盐铁,在任何朝代都是管制之物,私自贩盐若被发现,不死也要脱半层皮。 倘若他提纯的盐能巧妙融入宣朝目前有的粗盐里,且成本低廉,那羊德庸还能运作一番,借着他父亲早年任盐铁司的关系,开出几条暗线来。 可这盐的品质好成这样,一旦流出去,怕是连皇帝都要惊动了,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要拿出去售卖的是粗盐。” 卫珩把酒斟满,垂眸望着布袋里的精白颗粒,“这是精盐,产量不多,方子也不会卖。” 羊德庸一怔:“那你拿它来......” “只是拿来与老师瞧一瞧罢了。” 少年淡淡一笑,“究竟如何,还是等日后。” “日后或许便有大用了。” ...... 卫珩如今十六七,还未行冠礼。 一眼瞧去,就是个凤表龙姿的俊朗美少年。 可不知为何,寥寥数语之后,羊德庸总有些怵他。 这样的少年气势,他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可对方出身高门,千尊万贵地养大,卫珩如何能比? ——偏偏就是能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他主动提及了卫珩延请名师一事。 “你往后还有春闱,如今的先生也不过是个举子,如何能教你。正巧,孙老前些日子致仕,正打算在江南定居,不妨你随我去拜访他老人家?” 孙老,京城孙家的老太爷,曾任帝师,官至宰相,可谓是清流士子的领袖。 如今已到了七十高龄,上书辞官时,皇帝再三挽留,最终还是无奈准了奏。 若卫珩真能被孙老太爷收作关门弟子,莫说科举进士,日后一入朝,一大半清流文官都是他的推手和后盾。 只是古代极重师恩,师生关系有时比亲父子还来的紧密。 若是可以的话,其实卫珩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走关系。 他微一扬眉,到底什么都没说,只不动声色地颔了首。 见是一定要见的,能不能成便再说吧。 ....... 天色渐渐暗了,宴散时已至酉时。 卫珩并不嗜酒,两个时辰下来也只饮了不过三杯,与陈年和羊德庸比起来,眉目要清明许多。 出会风馆时,他第一眼瞧见了邱涵煦和徐侪那一帮人。 都是今年的士子,还都是霁县出身,有中了举的,也有没中举的,约莫是同乡的约了一起来摆宴喝酒,好巧不巧,正正撞上了卫珩。 其实卫珩也收到了他们的帖子,但没应,只说不得空。 不得空的原因...... “原来卫兄是与人有约了。” 说话的是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邱涵煦,今年不过四十五,正是傲气最重的时候,语气似嘲非嘲的,“难怪不得空呢。” 羊德庸身为主考官,他们自然都是认得的。 便是有人不认得,旁人一说,也就都知道了。 这一下,看卫珩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起来。 毕竟一个主考官,一个考生,放榜后第三日便私下设宴,难免不让人多想。 且旁边还有一位陈年。 谏议大夫和知州,都不是他们能惹的人物。 但其中有些落榜的考生,免不得就要认为卫珩是走了后门行了贿,眼神落在他身上,都有些不善起来。 卫珩没管。 也懒得搭理邱涵煦的挑衅和不忿。 当年季连赫他有耐心“教导”,如今却没有这样大的兴趣和功夫了。 只淡淡一点头,便与陈年他们道别各自上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