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帘子,待被回忆搅乱的情绪慢慢沉淀。 场内安静极了,想是都睡不好,连鼾声都听不见,只有号兵来回巡视的脚步声。晚词忽然闻到一股强烈的异味,吸了吸鼻子,登时警觉起来。她掀开帘子,借着稀薄的晨光,看见殷红的血自对面号房蜿蜒流出。 考官们住在贡院东南角的一座院子里,这个时候大多已经起了,章衡正在屋里整理昨日送来的考卷,外面一阵嘈杂,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家仆开了门,孙尚书走进来道:“丽泉,有名考生死在了号里,你随我过去看看。” 闱场中怪事频出,死人也是常有的。章衡那年亲眼看见一人发疯逃出号房,触柱而死,闻言心头一跳,忙道:“哪一间房?” 孙尚书道:“玄字九十一号。” 章衡暗自松了口气,疾步跟他往考场走去。 此时天更亮了,血腥味在晨风中弥漫,本就紧张的考生们听说死了人,更加惶惶不安,有的竟哭了起来。 晚词镇定地望着对面炕上的尸体,心想这人多半是自杀的。她斜对面的一名考生因与死者仅隔着道墙,又惊又怕,哭得尤为厉害,双手抱着头,抽抽噎噎,浑身打颤。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忒没出息。这么多人在场,还能有鬼吃了他不成?晚词翻他一眼,就见过道尽头两名戴乌纱帽的官员匆匆而来。 守着尸体的冯监临迎上前道:“孙部堂,章侍郎,死者名叫徐昆,是广西柳州府的考生,今年五十有三了。” 晚词怔怔地看着那章侍郎,紫袍玉面,逸致翩翩,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好像踩在她心坎上,一缩一涨,泛着酸痛。他瘦了许多,似乎还高了一点,看起来和六年前不太一样,更像个文弱书生。然而微风捎来他衣上的熏香,清冽如故,比血腥味更叫她魂悸魄动。顷刻间,她成了全场最紧张的一个,低头看着桌板,手心汗出如浆。 章衡瞥她一眼,转过身去查看尸体。这名五十三岁的老举人躺在炕上,衣衫整齐,左手腕被割开,血流满席,右手拿着一把小刀,看样子是自杀。尸体四肢有些僵硬,大约死在一个时辰前。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谁?” “是他。”冯监临伸手一指,把孙尚书和章衡的目光都引向对面。 晚词身子一抖,站起来拱手道:“晚生范宣,见过两位大人。” 章衡点点头,道:“你怎么发现的?” 晚词道:“晚生醒来看见了地上的血迹。” 章衡道:“你醒得挺早,在此之前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晚词摇了摇头,道:“不过昨日答卷时,晚生看见他哭过。” 孙尚书叹气道:“想必是多年不中,此番进场便存了死志,不然那小刀从何而来?” 章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徐昆系自尽而亡。冯监临叫人抬走尸体,打扫号房。孙尚书安抚了众人几句,便和章衡离开了。 晚词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残香被风吹散,回想他刚才和自己说的话,不甚真切,疑心又是场梦。恍惚了好一会儿,看着对面空空的号房,像一幅悲凉的画,心又沉静下来。 三场考完,考生们如同囚犯出狱,个个形容憔悴,考官还留在里面,直到放榜后才能出来。 晚词感觉自己已经馊了,飞奔回家,头一件事便是沐浴。绛月早备下热水和花瓣,晚词坐在浴桶里,搓得浑身都舒坦了,对她说起场上有人自尽的事。 绛月不解道:“好歹也是个举人,这么大年纪,约莫孙子都有了,何苦呢?” 晚词道:“有些人靠一口气活着,这口气断了,也就活不下去了。” 绛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待她洗完,拧干头发,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晚词吃饱喝足,倒头便睡。 那厢章衡正在房中看她的卷子,看完又挑了几卷,一起拿给孙尚书。 原来莫尚书当年还是礼部侍郎,有意将女儿嫁给章衡,定下日子见面,却被他爽约,甚是气恼,从此不待见他。这些年莫尚书追随孟相,反对变法,双方政见不合,关系一发恶劣,章衡也不想去碰钉子。 孙尚书看了两卷,都点头说好,看到晚词那卷,神情异样,良久不语。 章衡道:“部堂觉得这卷不好么?”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