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倾泻在冷气弥漫的江面上,映着上游的灯火和零星的几颗星辰,连风都止住了步伐,仿佛刚才的殊死大战只是一场荒唐的错觉。 …… 而昏迷中的夏露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少女系的粉色屋子,有摩天轮上的橙红夕阳,有灵溪村深夜带回来的引魂种,有风雪弥漫中广场上的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梦里还有贺狰深邃的眉眼,问她:“今天有喜欢我一点吗?” 那些刻意被她忽视和遗忘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交叠涌现,心脏酸麻胀痛,几乎令人无法喘息。 夏露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变了,曾经漠然冷静的情绪变得敏感纤细,心中残缺的一角找到归宿般被填充地满满当当。直到这一刻,她终于能完整地感受到贺狰对她深沉到近乎卑微的爱意,也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贺狰萌生的爱情…… 原来,自己竟然也是这样地爱着贺狰。 不错,不是‘喜欢’,而是明明白白的‘爱’。 心中一片汹涌,那随着灵魂融入而日臻完善的感知令她几乎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的记忆平息,归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寂静,空旷,漫无边际,连步伐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没有实感。 四周一片墨色,只有一线曦光从头顶垂下,镀亮了前方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影。 那道背影宽阔熟悉,却又无比寂寥,像是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孤独生存了很久的囚徒。夏露眼眶一热,下意识唤了声:“贺狰?” 困顿于黑暗中的贺狰并没有回应,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明明步伐不紧不慢,可无论夏露怎么奔跑都追赶不上,始终保持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贺狰!”夏露又唤了声,声音微颤带起一连串的回音。 可贺狰的背影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夏露脚下一空,忽的坠下无尽的深渊…… 她到了另一个地方。 铺展在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绿,高不见顶的苍林古木郁郁青青,像是不要钱的颜料般恣意泼洒。重峦叠嶂,悬崖峭壁,远处云雾缭绕,时不时传来几声小动物窜过的窸窣声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 林中小道上,有一个赤着上身的褴褛少年从云雾深处缓步走来。他长发凌乱披散,上身劲瘦强悍,只在腰间围了块破布堪堪遮住重要部位,破布下延伸的双腿笔直修长,肌肉匀称有力。 他不知道刚和什么东西打过一架,肩上有深可见骨的爪伤,紫红的鲜血顺着胳膊淌下,滴滴答答一路。他恍若不知般,只赤着脏兮兮的脚踏过一路的荆棘碎石,神情木然仿佛没有痛觉…… 尽管和现在的样子有些许出入,可夏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少年赫然就是年轻了一千岁的贺狰! “贺狰……”夏露伸手想要拉住他,那少年却径直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 夏露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又陷入记忆的梦境中了吗?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到的不是以前的自己,而是贺狰的记忆。既然是记忆,贺狰当然看不见她,她始终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回溯过往。 少年狰已经远去,夏露定了定神,忙跟上他。 冥冥之中夏露有种感觉,好像上天安排她看到贺狰的过往记忆,一定是有什么隐情要告诉…… 画面一转,到了山脚下的断壁旁。 一群修真的人类正在围攻另一个紫衣男子。少年狰停住脚步,漠然地站在林中看了会儿,而后他嗅到什么似的皱了皱鼻子,目光一沉。 接着,他出手如闪电,蹿出去的瞬间已化出妖兽原形,妖雾弥漫中沉沉一吼,仿佛巨石相撞、山崩地裂的铮鸣声。 人类哪里是狰的对手?当即伤的伤,跑的跑,很快没了人影,地上只剩下那个浑身是血的紫衣男子撑剑半跪着喘息,看了眼贺狰,似乎怔愣于狰兽化形后竟然是个这样冷峻好看的少年。 紫衣男子撑着剑勉强站起,对贺狰说:“谢过小兄弟。” “你身上有妖味。”少年狰面无表情地和男子对视,“同类?” 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顿了一瞬,才似笑非笑说:“是。北山猿猴成精,七百年道行。” 狰眼底有戒备。黑色的妖气如触须般从他身后延伸出来,在男子的丹田处探了探……的确是有颗七百年的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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