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佩玲咕哝一声,“还这么多讲究!带走了不好吗?”摇着胖胖的身子进门去了。 言佩珊见余飞拿着《金刚经》,在一旁恹恹欲睡,便提醒道:“接着念吧,怎么不念了?” 余飞晃晃脑袋,清醒了些,便接着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言佩珊叹息了一声。 “……知我说法,如筏喻者——”念到此处,余飞一个骤停。 这一个“筏”字,太扎眼。 “怎么又不念了?”言佩珊问。 “呃……”余飞胡诌了一句,“没看懂。” “你读《金刚经》读得少。虽然你年轻,但也应该多读读佛经。”言佩珊谆谆劝诫,“如来佛祖以‘筏’比喻佛法,佛法和船一样,把你从此岸渡到彼岸。红尘无岸,苦海无涯,佛法就是筏子。” 余飞想起缮灯艇中,祖师爷倪舸那副巨大的照片下面,有当年两广总督岑春煊的亲笔题词: 梨园缮灯,佛海慈航。 余飞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提点着她。但线索有点多,有点乱,她恨自己脑子笨,想不明白,理不清楚。 言佩珊见她又开始痴痴发愣,便道:“婉仪,你是不是很困?” 余飞本名余婉仪,“余飞”是缮灯艇师父收她为徒时,给她改的艺名。师父说,余婉仪这个名字太女气,唱老生,要有男子的气魄,于是改名为余飞。 余飞措手不及地“啊”了一声,下意识抵抗说:“不困。” 她当然困。在“筏”中喝酒到一两点,去到酒店又是一两个小时的不可描述。她依稀记得睡的的时候,天边都开始发白了。 言佩珊说:“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听小芾蝶说,早上出门上学看到你刚回来。” 余飞心中一瞬间把小芾蝶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芾蝶是她二表妹,小姨言佩玲的二女儿,现在正在念高三,每天早上七点离家上早自习。 余飞是仍然保存着六点起床出早功的遗留习惯,否则今天早上也醒不过来。回到家时,将将好撞上准备出门的小芾蝶。她匆匆上楼没理小芾蝶,没想到小芾蝶竟是个告状精。 余飞干笑了一声,说:“昨天下午去医院,回来跟谢涤康见了一面。他帮我买到了血燕,又约我吃饭,我就出去和他们玩了一宿。” “谢涤康是个好孩子。”言佩珊不置评论,盯着余飞,问:“你昨晚date(约会)去了?” 在言佩珊这里,“date”基本上相当于“和男人上床”。余飞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说:“我男友都没,和谁date?就是和谢涤康他们玩玩大话骰。” “我听谢涤康说,你说你有男朋友,还很有型。你怎么从来没说过?打算瞒到我死吗?” 余飞崩溃。 她是应该拱手敬一声“珊姨您长目飞耳,消息灵通,小女佩服、佩服”,还是应该为有如此致力于出卖她的亲友而感动落泪? 余飞不知如何回答,言佩珊又叹息一声,道:“昨晚做了什么事,你谁都能瞒过,就是瞒不过我。有些事我不反对,你岁数也到了,早该如此。我就希望你慎重些,千万别走我的老路。” 余飞垂首不言。 言佩珊又道:“这次从医院回来,你和佩玲都说是因为我好多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我没几天了,医生治不好,才让我回来的。我看得很开,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这一辈子,所作所为没什么后悔,唯独有两件事放不下,估计是要带憾入土。 “第一件,我对不住你父亲一家。再怎么道歉,也挽回不了。第二件,就是放心不下你。虽然你还年轻,我不催你结婚,但我还是想看看,我走了之后,到底会是谁替我照顾你,那个男孩子人品好不好,对你体贴不体贴。你粗枝大叶的,我总是能替你把把关。” 余飞望着远方的天空,一群不知名的飞鸟飞落天际线,散进布满密集电线的老街之中。 她硬生生把眼角的泪意压下去,翻开书,说: “我还是继续给你念《金刚经》吧。” * 言佩珊上午的情况还好,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剧痛、抽搐、失禁、胡言乱语。 言佩珊在床上翻滚挣扎,用头去撞墙,意识模糊地说:“都是我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