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杨玄感的起兵虽然在军事上威胁不大,但是在政治上意味着严重的后果。杨玄感公开宣称杨广是昏君。据《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二记载,他在起义誓师时宣称:“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天下骚扰,死辽东者以万计,今与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何如?”杨玄感罗列了杨广好大喜功、滥用民力的种种失政之处,宣布要“废昏立明”,这使他的统治威信又一次巨大下滑。而几乎耗尽了举国之力的高丽战争再次失利,令随军的各国藩王又一次窃笑着而去,让他上一次丢了一半的面子这一次几乎彻底丢光。更主要的,这是政治高层当着全国臣民和四境边夷的面的公开分裂。帝国的政治伤口袒露在世界面前,必将给中国带来巨大危险。 不习惯失败的杨广错误地理解了“愈挫愈奋”的意义。他内心的脆弱以坚强的形式表现出来。连续两次挫折,使杨广忘掉了其他一切,就像一个快输光的赌徒,一门心思都集中在如何翻本上。赌徒的视野都是比较狭窄的,他们只看得到赌桌大小的范围,看不到“金盆洗手”后生活的其他可能性。虽然农民起义的烈火已经烧得大隋天下体无完肤,各地军报在大殿的桌子上越堆越高,但杨广还是变本加厉地准备第三次东征。如果他能仔细思考一下杨玄感对他的指责,那么他的命运还有挽回的希望,因为杨玄感对帝国政治的病灶判断得很准,然而杨广根本不愿意回想这个逆臣的那些狂悖之词,他不相信别人会比他英明。他坚持自己的判断,认为征高丽失败,才带来这一切后果,因此只有征服了高丽,他才能挽回声望、挽回民心、挽回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二十七 事实证明,第三次东征丝毫无益于杨广的威信。 连续远征使隋军失去了锐气。杨广也感受到了身后这支庞大队伍的疲沓。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这次东征的勉强,就像一个老男人面对同一个夜晚里的第三次做爱一样。更令他难堪的是,这第三次还是他为了证明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一边前进,他一边担心粮草供应问题,他知道,国家已经被他搜刮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了。 幸好高丽人也感到害怕了。毕竟两次大战已经把这个小国的国力消耗得近乎空竭。上一次那千钧一发的险境更让他们后怕不已。隋军一到,他们就派人前去和谈,希望能以一次认错换来和平。 如果是在前两次,杨广绝对不会同意,他一定要跃马大同江,踏平三韩地,才能心满意足。然而,此时闻听高丽使者来求和,他心中却不禁升起一丝暗喜。连他自己都为这丝暗喜感到羞耻。 谈判的结果是,高丽认错,隋军班师。 整个大隋帝国终于可以开始准备那个期待已久的庆功仪式,然而所有的大臣都忙得面无表情,因为都知道这个胜利是怎么回事。金光门外盛大的凯旋仪式是大隋帝国开国以来举行得最没精打采的一次。 第三次东征的结果只有两个字——难堪。原来强大富庶的帝国被折腾得家底空空,元气大伤,伤痕处处。老百姓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家徒四壁,一无所获。 然而,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头,“难堪”挤开了门缝,就一个接一个地拥了进来,让杨广目不暇接。 在从涿郡(今北京)回东都的路上,杨广的御驾遇到了农民起义军的抢劫,精神涣散的御林军被农民军冲散,天子御马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群乌合之众抢去四十二匹。 就在凯旋仪式举行了一个月之后,隋炀帝召高丽入朝,不料高丽根本不予答复,三征高丽彻底成了笑话。 在杨玄感叛乱后,全国各地豪强及农民起义的烈火如同浇上了一桶汽油,忽地一下子高涨起来,几乎达到了无郡无兵的程度,义军纷纷抛出檄文,对杨广进行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击,这些檄文不胫而走,在帝国内广泛传播。 天下大乱之际,强悍的草原民族也开始试探着挑战隋帝国的权威。因为边境不靖,杨广在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八月再度出巡塞北,不料在山西雁门,遭遇突厥南下,猝不及防的十几万宫廷后妃及百官侍从被围在雁门城里,差一点儿成了突厥的俘虏。 自从征高丽回来后,杨广就像一个救火队员,四处扑火。一连串的打击让杨广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正在兴致勃勃建筑着自己的大业金字塔的他,为什么会在砌最后一块砖时从金字塔塔顶失脚滑落下来,落入这样难堪的境地?为什么一直一帆风顺、万人爱戴的他现在变成了天下万民嘲笑的对象?他艰苦卓绝的奋斗换来的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结果? 被围在雁门,又一次在全国人面前丢光脸面的这一刻,杨广第一次惊觉: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在皇帝排行榜上排第一还是第二的问题,而是帝国能不能在自己手里保住的问题!他突然发现,那个从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随在他身边的幸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永远离他而去。那曲一直演奏得辉煌盛大的交响乐在一度转成低沉压抑之后,现在居然不断滑音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