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虽然也能独处,但每回门外廊下也守着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如今这广袤的林中只有他们俩,暗卫适才被他打手势弄走了,是真正意义的独处。 并膝坐在树下,顾长钧解了外袍叠成方形放在草地上叫她坐着。 他今天穿的是件月白绣如意纹的便袍,周莺坐在上面其实有点儿不忍心。 但考虑到肚中的那个,她硬着头皮坐了,顾长钧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也问她过去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虽然她在顾家住了十年,但说起两人相处的时间,几乎五个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他总不在家的,即便在,和她也没什么交集。 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 周莺过去不敢靠近他,顾长钧也无意凑上前去关心那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孤女。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虽是知道彼此,但确实很少在一块儿。 后来养父去了,老夫人身体日渐变得差了,老夫人怕她将来没着落,劝她去讨顾长钧的喜欢,一旦自己撒手人寰,她还能有人做主给个归宿。 这时想起来,除开她被顾家收养的前因后果不去算,老夫人当真是疼她的。 后来知道她和顾长钧在一起,老夫人生气,养孙女和亲生子,固然是自己的骨肉更重要。顾长钧要为她毁了名声前途,老夫人怎能不恨。 现在去看过去的事,也觉得好复杂。 感情上有爱有恨,有真有假。她当真算不清,弄不明白。索性就这样逃避不谈,就当过去什么都不曾发生。 枕在顾长钧腿上,明明是在躲避追杀,周莺的心却好像突然地松懈下来,几缕阳光洒在眼前的草地上,照着草叶上的露水晶亮亮的。日子过得这样好,其实烦恼已经很少很少。 也感激命运,让她遇到一个对自己如此在意的男人。 即便当年父亲没有反,母亲也未曾死,她的结局当真就更好吗? 若他们都活着,那她就成了晋帝的忌讳和耻辱,他会不在意吗? 嫁了旁人,又比如今更幸福吗? 困意袭来,胡思乱想着的周莺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跟谁捉迷藏。 地点是旧时她和母亲住的那个小院。花园,前庭,穿堂,回廊,哪里都没人。 她脚步匆匆,来到后院推开顾长钧发现她的那个屋子里,雕花的柜子上镶着铜锁。 她急得不行,到处找钥匙想把锁打开。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扭,就把锁拧开了。 她抬眼,看见顾长钧眼底倒映着她的影子,正温笑着立在跟前。 敞开的柜子里,一个戴着金锁的婴儿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莺莺,你怎么不抱抱他?”顾长钧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周莺望着自己的手,纤细,冰冷,稚弱。 顾长钧从柜子里把婴儿抱起来,递给她,“抱一下儿?是我们的孩子。” 周莺指尖发颤,试探地抱住了小人儿的身体。 小小的手,抓住她的袖子。她垂头去看,婴儿那水灵灵的眼睛,瓷白的皮肤。 瞬时,眼底涌上了好多泪。 她一直孤孤单单,没爹没娘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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