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若坏了,顾家世代积累下来的声誉就都毁了。 顾长钧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陛下,臣有罪。” 晋帝紧蹙的眉头放松了,他紧攥的手掌摊开来,后靠在龙座的靠背上,目光明显多了丝柔色,“顾卿,你的意思是?” 顾长钧缓缓越过众人,行至适才带头弹劾他的那位御史中丞跟前,“家兄当年忽然暴毙,中有缘故,未与陛下和诸位同僚们说明。” 晋帝握了下拳,身子前倾盯着顾长钧:“顾卿,令兄当年因病过身,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顾长钧叹了声:“有干系。”他缓缓道,“家兄临终,曾托付微臣将那养女从族中除名,送回其亲生父母身边。因走得太急,没有交代微臣那养女的故乡何在。微臣多方打听,一直未有头绪。直到近前,从江南来了几个人……” 外头飞雪漫天,走在路上并不觉得冷。周莺穿着褚色滚毛边的斗篷,在廊前摘了兜帽。落云把手上提着的食盒递给她,有些担忧地抿着唇:“姑娘,老夫人她……” 怕顾老夫人为难周莺。 落云自小跟她一条心,顾长钧抱着周莺从观中出来时,她是震惊的,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周莺过得多苦,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姑娘那双手,冰凉冰凉的,每回要来服侍老夫人,需得先用热水泡上小半时辰。她身体怎么会好?白日里整天整天的在锦华堂伺候,晚上回去还要做女红,府上谁没受过她的绣品?连丫鬟们也都得过香囊扇套各类小物件儿。 她心思巧,手上灵活,老夫人爱穿她做的,鞋袜中衣,抄手抹额。比针线上的师傅做的还细致。 每每服侍了老夫人以后自己才去吃点儿,镇日坐着的时候没有站着的时候多,能好好的一觉睡到天亮的日子更是没有。 操心这个,惦记那个,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这么辛苦,这么小心翼翼,身子如何能养得好? 侯爷肯对姑娘好,肯看顾着姑娘,虽说身份尴尬,可落云还是替周莺高兴。 周莺捧了食盒踏上台阶,屋里春熙掀了帘子,四目相对,春熙有些尴尬。 周莺很快调整了情绪,微笑道:“春熙姐,祖母醒了吗?” 春熙垂着眼,避免与周莺目光接触:“起了,在屋里候着姑娘。” 周莺心里一紧,祖母一大早就起来等着她,有些话,想必就要说开了吧? 周莺脚步迟疑的往里走,脚步声静得几乎听不到声音,这十来年,她一直是这么轻手轻脚,怕吵着人,怕给人添麻烦。 屋里供了一大捧马蹄莲,冬日烧着地龙,屋里暖烘烘,周莺将食盒放在一旁桌上掀开盖子,从里拿出一只冒着热气的碗。 “听说祖母昨天没怎么吃,我就做了点儿开胃的清粥小菜……”她小心捧着粥碗放在炕桌上,回身又去取里头其余的小碟子。 顾老夫人没说话,垂目盯着那只碗。玉色瓷盏,描着白色的茉莉图案,干净,素淡,不惹眼,倒像周莺这个人。分明是容色绝艳注定不凡,这些年却生生把自己演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影子。顾长琛去后,这院落越发空寂,才准她近前来, 她时时在跟前伺候着,规矩安分得没什么存在感。 目光火辣辣的,像有无数细针扎在身上,周莺不安,两手垂在袖底扣着掌心。 “你坐。” 顾老夫人指着炕桌对面,“坐下来,咱们祖孙二人说说话。” 周莺点点头,眼眶一热,喉咙里泛起淡淡的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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