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老祖母签下婚书,且爹娘不反对,她就算是嫁了人的。 “意儿,想什么,是不是累了?”言夫人见女儿出神,问道,“还是着凉了?” 家里的驴车小小的,扶意和娘挤在一会儿转不过身,倒也亲昵。 她摇了摇头,把脑袋靠在母亲肩膀上,撒娇似的说:“一天又过去了,我是舍不得和娘分开。” 言夫人说:“你上回刚走那几天,我和你爹爹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两个人都魂不守舍的,但后来也就习惯了,日子照旧过。彼此便是明白,闺女早晚要出嫁,将来就是我们两口子作伴。说心里话,娘舍不得你,但知道姑爷好,知道亲家好,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比起你出嫁的不舍,娘心里高兴,高兴得做梦都在笑。” 扶意软绵绵说:“娘已经偏心镕哥哥,如今连夹菜也挑好的都给他。” 言夫人笑道:“你去了亲家老太太跟前,不也一样,往后老太太眼里只有孙媳妇。”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很快就回到家中,祝镕来搀扶岳母和扶意下车,见门里忙忙碌碌,下人赶来要拉走驴车去装东西。 “出什么事了?”言夫人问。 “大老爷要接老夫人过去。”魏爷爷笑着说,“正搬东西,今天就走。” 言夫人匆匆回到后院,见好几口箱子在屋檐下,婆婆屋子里几乎已经搬空了。 “弟妹啊,辛苦你照顾母亲二十年,往后就交给我们吧。”扶意的伯母假惺惺地说着,“大后天侄女就出门了,我们不能耽误正经事,因此今天就把东西都搬走,你不用忙,都搬得差不多了。” 但见婆婆从门里走出来,毫不客气地对儿媳妇说:“你心里偷笑呢吧?称心如意,你得逞了,有了个女婿,真是了不得。” 祝镕在前院没进来,扶意跟在母亲身后,听得清清楚楚。 偏偏言夫人善良又心软,虽不至于挽留婆婆,但也回房包了一条新棉花褥子和厚棉衣送来,说是给婆婆过冬御寒用。 哪里知道女儿借口给她父亲送茶,来到书房,一杯茶端给爹爹,一杯茶端给镕哥哥,趁着父亲不留神,塞了纸条在祝镕手里。 祝镕避开岳父后,看了那纸条,明白了扶意心中的隐忧。 日落黄昏时,言景岳带着老娘妻子和女儿,灰溜溜地就要走,祝镕赶来拦下说:“大伯这会儿走,天黑路上遇不见什么人,不如待明天,穿过闹市街巷,大大方方地走。” 众人面面相觑,祝镕一脸真诚地说:“为了舅兄的前程考虑,该让纪州人知道,往后老太太不住在书院,从此由伯父和舅兄奉养,他日舅兄赶考,也不怕遭同场考生排挤。” 言景岳觉得有道理,他这摸黑回去,没人见着,他还怎么给自己和儿子立好名声,外人只当老娘还在书院,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老夫人眉头紧蹙,满腹怀疑地瞪着祝镕,可眼下已经由不得她做主,只能留下再多住一晚。 言夫人很用心地张罗了晚饭,对于婆婆即将离开这个家,却没有太多欢喜兴奋。 深知婆婆的恶毒难缠,认为他们只是暂时做做样子给祝镕看,待女婿一走,必定故态复萌,又回到这里来作威作福。 她不愿高兴得太早,不愿之后遭婆婆变本加厉的打击报复。 可这一切,女儿女婿都替她想到了,祝镕借口为了言效廷的前程,实则是要让全纪州人知道,言家老夫人从此回大儿子家。但显然,舆论无法真正约束这母子几人,不然老妖怪也不能欺负儿媳妇二十年。 因此夜半三更,祝镕亲自来,言老夫人睁开眼,赫然见高高大大的人站在面前时,吓得呆若木鸡。待她醒过神要喊叫,祝镕便道:“祖母不必惊慌,是您孙女婿。” “你想干什么?”老夫人不自觉地往角落里躲,“你怎么跑进来的,亏你还是公侯世家的子弟,有没有点规矩?” 祝镕淡淡地说:“有些话,不得不亲口叮嘱您,为了让您印象深刻,只有这个时辰说最合适。” 老夫人紧紧抓着被子:“你这小畜生,你……” 祝镕冷声道:“明日走出书院的门,就再也不要回来,没有什么事,是您大儿子和媳妇不能解决的,因此也不能用任何理由召唤我娘去你那边。自然了,她主动来孝敬探望,我不怪你,你死了她守灵送终,也是道理。” 老夫人咽了咽唾沫,强硬地说:“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你别走,守着你那短命的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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