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 她便疯疯癫癫地离开九重台, 去往不夜天寻求帮助。 然不夜天也没有能让凌夜回来的办法, 于是强撑着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眼里有血泪流出,夜言于刹那间走火入魔, 而后拔刀,杀了面前的夜寒天。 她拔的是凌夜的断骨刀。 断骨乃真正的神物,世间万物皆可断。然此时此刻,这把刀却全然没了以往的光彩,那骨白仿佛煅烧失败的瓷器, 散发着死一般的黯淡光泽。 可饶是如此,单单看着这把刀, 都要被其上死意困住心神,再脱离不得。 是以见夜言连亲生父亲都说杀就杀,夜族人全惊呆了。 “你们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那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夜言喃喃自语着, 声音又低又哑,只她自己才能听到:“救不了阿夜,那就全死了,全给阿夜陪葬吧……阿夜知道你们肯为她陪葬, 她会很开心的。” 趁着夜族人的惊呆, 夜言再度出刀,一人一刀, 把他们杀了个干净。 杀人太多,连断骨都卷了刃。 鲜血染红身上的衣服,她每走一步,便有血珠落入脚下血泊。放眼望去,整个不夜天尽是尸山血海,再无一个活人。 直至走到摘星探月楼,她抬头看着这座被誉为是离上天最近的高楼,被杀戮充斥的头脑终于恢复少许清明,她跃上高楼,试图祭天,求见上天。 祭天成功了。 然而上天并没有出现。 于是夜言就明白了,上天也毫无办法。 “连你也没办法。”她跪坐在那里,身躯不停颤抖,“你也没用,你们全都没用……我也没用……我还活着干什么!” 她再度大哭:“这是阿夜的身体啊,阿夜为我而死啊!我怎么能用她的身体活下去啊!”她哭得肝肠寸断,血泪滚滚而落,“我活不下去,我活不下去啊!” 音落,断骨狠狠插入楼台。 下一瞬,摘星探月楼自上而下地坍塌,无数碎片星陨一般,飞快朝崖下坠落。 摘星探月楼上有道法,此楼一毁,道法自也跟着毁灭。 可道法终究是道法,即使毁灭,那后果也足以天崩地裂。是以,让整个不夜天随之坠毁,并不在话下。 就这样,不夜天坠毁,夜言被压入地底,再未醒来。 …… 郁九歌听到不夜天坠毁的消息时,距离夜言离开九重台的那天,已过去好几日了。 连带着此消息传来的,是由于不夜天的坠毁,地脉被动,四头异兽横空出世,仗着地脉混乱之际,在凡间到处肆虐。 异兽实力过为强大,连重天阙和江晚楼联手,都无法制服其中一头。更何况此次共出了四头,就更是让他们焦头烂额,实在难以维持秩序。 时间紧迫,他二人商量一番,便传信给郁九歌,言道不过短短三日,凡间便已有无数凡人死亡,众多王朝覆灭;还道修者世家人才尽出,也皆是战死,如若他再不出手,这场灾难将很快延伸到九重台,届时再想解决,那就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郁九歌对着这道传信看了很久。 久到有麾下修者不顾尊卑,强上玉台,劝他尽快与两尊汇合,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之中,他也只是微微抬眼,平静道:“这与我何干?” 修者神色剧变。 他再道:“就是天下人死干净了,没一个活口了,那又与我何干?” 修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慢慢后退,下了九重台。 而后褪衣散发,朝他叩首。 “道不同不相为谋。圣尊保重,好自为之。” 有人开头,当先叛出九重台,其余修者也跟着照做。 不多时,九重台里的修者全走了,只余郁九歌一人仍在玉台上坐着。 他平静地坐着,平静地看日升月落,平静地看有人逃到此地,哭着求他出手,再哭着辱骂他,后哭着继续逃亡,他从始至终都没动上一动,冷眼旁观苍生大变,浑然此世真切与他何干。 可怎能真的不相干。 凌夜在这世上活了那么多年,走过那么多地方,留下那么多痕迹,怎么可能不相干? 于是,在离不夜天最近的云中岛也跟着在异兽的铁蹄之下坠落后,郁九歌终于起身,出了九重台,开始漫无目的地走。 走到一座山下,他认得这山是他和凌夜曾攀爬过的; 走到一条河边,他认出这河是他和凌夜曾游览过的; 走到一个洞天外,他认得这是他和凌夜初次相逢之地,是对他来说最值得纪念的地方。 可如今,凌夜已经不在了。 她人都不在了,哪里还值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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