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仇绍靠着椅背,眯着眸子,喝了口茶,半晌才说:“那趟去了三个地方。” “叙利亚,索马里,阿富汗。” 齐放不禁一怔,眉头蹙起。 这三个地方单拿出来,随便哪一个都让人一震。 齐放扬眉:“一路平安?” 仇绍浅笑:“九死一生。” 一瞬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彼此之间自有一种只有对方才懂的交谈节奏。 两人都渐渐松弛下来,关系疏远了,默契和惯性却还在。 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光景。 但这样老友叙旧一样的谈话,这辈子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齐放:“先说叙利亚。” 叙利亚? 仇绍垂下眸子,似是在回忆,十年过去,再惊心动魄的场面也都淡了,能留在记忆中的便是当时最刺激感官的东西。 “当时找水源,看到一条河,河水是红的。导致后来那几天,看什么都是红的。” 齐放:“红的?” 仇绍:“是人血染红了河水。” 那也是仇绍有生以来头一次,真的明白何谓血流成河。 不过现在,依然有几百家中国企业在坚守。 齐放缓缓点头,真希望自己当时就在,最好他手里还有一台相机。 这种时候,画笔用不上。 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毕加索,看到在战争中被夷为平地的格尔尼塔,会情绪激愤的将这段历史刻画在画纸上,记录西班牙人民的伤痕累累,通过画纸和油彩传达痛哭、绝望、恐惧、死亡和呐喊。 相比之下,镜头大多时候都是冰冷的,空洞的。 记录战争需要客观,需要按下快门的一刻爆发的敏锐触觉,那一刻专业凌驾一切情怀之上。 …… 半晌,齐放又问:“索马里?” 仇绍吸了口气,眯着眼,只有一句话:“那里的男人,白天都得出门做海匪。” 齐放:“没有别的营生?” 仇绍扯着唇角:“那是唯一的出路。谈不上营生,只有生存。” 当生存成了唯一的本能追求,食物链里便只剩下弱肉强食。 艺术?简直扯淡。 那是太平世界附庸风雅的消遣。 齐放:“阿富汗。” 仇绍停顿片刻,抬眼间,眼眸漆黑如夜:“一言难尽。它曾让亚历山大帝国衰落,让大汉帝国衰落,让大英帝国衰落,让苏联衰落,又导致今天的美国走向衰落。” 凡是提到阿富汗,必然涉及政治话题和国际观瞻。 两人没有打算深入这个问题。 …… 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齐放吸完了一支烟,随口问:“还去了哪儿?我记得你后来又出了一趟远门,毕业前。” 仇绍一手支颐,笑了:“登顶珠峰。” 齐放没说话。 仇绍:“但没成功。” 登顶珠峰不是件容易的事,有的人试了很多次,有的人死在了半路上。 仇绍记得,第一次跟队去尝试做这件事,事先准备就花了几个月,等真的踏上了那条路,才知道何为自然,何为生命。 沿途都是死尸,有的被皑皑白雪盖着,有的刚倒下,有的是一百多年前留下的尸体,有的是和他们同一天出发的队伍。 倒下去就是死,倒下去的人和路过的人,都很清楚。 但一整条路上,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把他们背上。 就因为四个字,无能为力。 …… 又是一会儿沉默,这一次仇绍先开口。 “你玩商拍这几年,瓶颈遇到了几次?” 齐放一怔,下意识别开脸。 他不喜欢被这样一眼看穿的滋味。 几次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