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回头问:“画室在二楼?” 仇绍将门关上,点头,随即走向吧台,手上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冲出两杯咖啡,放在台面。 周垚没客气,呼着上面飘散的白色蒸气,虽然烫口,却迫不及待的喝了小半杯。 她的醒困期一向长,有时候睡醒三个小时,意识还是混沌的,要快速醒困非得靠黑咖啡不可。 何况待会儿就要画画了,她得打起精神。 周垚喝得太快,舌头被烫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咖啡杯就被一只大手拿走。 周垚抬眼,眼睛还有些湿漉,迎上仇绍的目光。 “你急什么?”仇绍说。 周垚:“废话,当然是赶紧喝完了上楼画画啊。” 仇绍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将咖啡杯放在台面上,嗓音低柔:“今天不画画。” 周垚一愣:“不画?那咱们来干嘛?” 顿了一秒,她又飞快道:“你要食言?” 只听仇绍淡淡的问:“你做好准备重拿画笔了?” 周垚一下子怔住。 她没回。 因为她不知道。 这个准备期需要多长,她自己也说不好。 放下画笔,只是一瞬间的事,放下了,将那个瞬间无限延长,一直到现在,转眼就过了好几年,再回头一想,才恍然原来已经那么久了。 可是再拿起画笔,却并非一蹴而就。 想到这里,周垚垂下眼。 半晌,她听到那低沉的嗓音:“当初为什么放下画笔?” 周垚没抬头,眨了眨眼,口吻很淡,很冷漠。 “我到美国后一段时间,我的老师看着我的画,告诉我,我的画技法稚嫩,不按照常理,一切都是按照本能的情绪趋势,才形成了那样的作品,它很美好,很梦幻,也很单纯,具有当今画坛上极其少见的气质。” 她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一张白纸一样的生活。他指的是性。他还告诫我说,让我千万不要盲目去尝试□□,一旦尝试,我对艺术所有的美好想象和抒发,都会变得污浊。” 周垚静了一秒,突然笑了,抬手撩过鬓角的碎发,随即一把摘下帽子,又去顺头顶的蓬乱。 然后,她抬起眼,眼里有着淡淡的哀伤和无奈。 “我没听他的。我去试了。” 没有涂抹半点颜色的唇,只是浅粉色。 她抿了抿唇角,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结果果然如他所言,后来我的那些画,他说他只看到了黑暗,绝望。他说,他没办法救我了,他很失望。他说,我把自己毁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拿过画笔。因为我害怕。” 说到这里,周垚别开脸,看向窗外。 窗外日头正盛,阳光窥探进来,照着一室温暖。 可她却觉得异常的冷。 她想到那天,她抓起手边的画笔发泄,有的被她掰断了,还弄了自己一手血,有的被她扔在墙上。 她把角落里的那些未完成的作品全部扔进碎纸机。 她蹲在地上,抱膝痛哭。 那时候的她,脆弱,无知,傻逼,无助。 如今的她,麻木的回想着过去,连疼的感觉都忘了。 周垚看了窗外片刻,回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 那双眸子,异常温柔。 也很有耐心。 好像只等她回过头来的这一刻。 他缓缓开口:“后悔么?” 周垚想了想,点头,又摇头。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什么,只后悔自己没有来得及做什么。最痛苦的时候,我恨那个傻逼的自己,不然也不会有以后的周垚,但是现在,我庆幸我曾是那个傻逼,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周垚。” “我做的每一个决定,它们都成就了现在的我。我后悔么,我怎么后悔,我若是后悔了,那我是谁?” 周垚拨开头发,突然笑了。 素面朝天,清水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