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上大四,21岁。我们觉得,距离40岁还有整整20年呢,医学发展很快,等到20年后,她那种心脏病,定然就会被攻克了,根本没有担心。”那一年的他,好像卢浮宫名画《梅杜莎之筏》上的人一样,充满希望地将小船划向天边,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其实,当回想起来时,章唯一觉得,妻子其实是被自己那种无端乐观所传染了。她病为先天性,21年也没治好,却在自己“1975年到1995年,和1995年到2015年,绝对不同”之类的说辞中看到许多希望,因为,从1995到2015,确实,每一年都令人惊喜。 符晓愣愣地说:“老师……” “四年之后,我毕业了。我们两个发现,四年过去……治疗手段依然十分有限。”当时二人有点慌乱,因为,20年,也不过是五个四年罢了。时间在飞一样,怎么抓都拖不住它。人不禁会想:整整四年,就这样没了吗?第二个四年、第三个、第四个,也都会是这样?名叫“希望”的那东西,呼啸着离他们远去? “……” “所以,我一毕业便娶了她。符晓,你曾经问过我,怎么那么早就结婚。原因就是这个——我得珍惜时间。早在一起一天,便多得了一天。” “老师……” “到了40岁时,她的身体还好,我们都很高兴,以为受到眷顾。然而……我这两天才懂,病情这个东西,往往急转直下,如同山崩一般。她比我大三岁,我今年四十四,她今年四十七。从四十岁那年开始,身体便是每况愈下,肾脏年前已经开始做透析了。我想,即使透析,也能再活挺久,五年问题不大,十年也是未必不可。没有想到……身体一旦变弱,各种并发症竟然一个接一个,简直没办法从医院里搬出去。这一次……是脑梗。” 符晓从没见过这样的章唯一,好像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似的——在她的心目中,老师永远都是优雅、腹黑、毒舌。 “我是前天晚上发现不对劲的。”章唯一说,“当时她找不到通往厕所的路。上了厕所之后,右手拨来拨去,却总拿不到卫生纸,还得我递过去。回卧室时也是七拐八拐地走。我当时也没想很多,只以为她睡迷糊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我发现她看不见了。奇怪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看不见,好像根本意识不到一双眼睛出了问题。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症状——明明失去视力,却只躺在床上,可以对话、思维清醒,只是……不知道自己看不见。我总以为,有不对劲时,她会告诉我。入院之后,发生二次脑梗……被送进icu。” “……”符晓看向icu的大门,想象着师娘闭目躺着的样子。 师娘那么漂亮,此时却是…… 沈懿行什么话都没有讲。 对于高血压、脑梗死,章唯一一定已经查过许多资料了。二十五年前了解的信息,大概并不比专科医生少。他这个药厂ceo,一来不是医生,二来并不研制高血压、脑梗死专用药物,没有必要班门弄斧。 符晓有些担忧地问:“老师,过去24小时,您睡觉了吗?不能连您都垮掉了。” 章唯一勉强笑了笑:“靠着墙睡了下。” 第84章 “我”(五) 又是大约48小时后, icu传来好消息:章唯一的妻子, 也就是符晓的师母, 醒过来了, 可以转至普通病房。 符晓特别开心,在走廊里直跳。她体会到了“虚惊一场”四字的美妙。喜悦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她觉得, 章唯一眼中瞬间有了光亮。 此前章唯一很慌乱, 已经快要保持不住他的体面。他仿佛能看见,最为重要的人, 正像海水一样, 一滴一滴从他指缝之间溜走, 他慌慌张张用力攥紧手指, 但却徒劳无功,不管多么用力,全都无法制止既定结果发生,到了最后,他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