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本该向谢危道礼,随后告辞。 只不过临到转身时,又停步。 薄薄的眼皮掀起,隐约有种并不圆滑的锋利,张遮凝视了他片刻,竟然道:“沈琅派我前来游说是假,暗中面见公主是真,另有一物交付。” 谢危的瞳孔陡地一缩。 然而张遮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向他一拱手,转身下了台阶,径直去面见沈芷衣。 刀琴剑书侍立一旁,无不惊诧。 先前在忻州时,周寅之来,也曾将一物交付给公主殿下。 谢危是知道的。 只不过一则她曾有恩于姜雪宁,二则尚有几分利用的价值,他并没有使人去查究竟是什么东西,沈芷衣也并未有什么异动。 如今又来一个张遮…… 可本该遮遮掩掩做的事情,他为何这般明白地告诉谢危? 剑书皱眉:“要不派人将他拦下?” 谢危想起当初在通州,他使刀琴剑书遍搜自己以度钧身份写给天教的密函不见,转头却在张遮手中,可他并未拿这东西做什么文章 ,只是交还与他。 眼下又提及沈芷衣之事…… 他与张遮的不对盘,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他不会觉得对方这般独来独往不合群的人,会拉帮结派站在自己这边。事实上,当他在将那封密函交还给他时,他是动了杀心的。 只是彼时他毕竟是宁二心上之人…… 一念及此,谢危薄唇抿得更紧,面覆霜色,终究是将翻涌的情绪都压下去,道:“不必。” 怕的不是事情本身。 怕的只是不知道有这件事。 眼见着天阴阴欲雨,他越觉烦闷,索性拂袖便走,留下话道:“等见完沈芷衣,便叫他速速离开,一刻也别让他在城中多待!” 刀琴剑书跟他多年,更何况从今早就开始在办事了,哪里能不知道他这话下面真正忌惮的是什么? 好不容易支开了宁二姑娘。 倘若叫这两人见上面…… 两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谢危回了房中,因心不是很定,便翻出一卷道经来读,静了一些,便听得窗外淅沥沥作响,竟是真下了雨来。 秋叶飘黄,萧条寒凉。 只不过看得一会儿,倒是洗去了他心底那一股躁意,这时便想起宁二一会儿回来还要练琴,于是把手里的道经放下,取下悬挂在墙上的一张琴,解了琴囊,仔细调弦。 昨日他听着宁二弹的时候,有一根弦稍稍松弛了一些,奏出来的音虽只差毫厘,可若一日不调,每一日都差上毫厘,那便不知差到哪里去。 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绕紧琴弦。 谢危想,外头既下了雨,那小骗子同卫梁也不会在田间地头继续忙,该会早些回来,手指便一停,吩咐剑书道:“外头风凉雨大,叫厨房先备碗驱寒的姜汤。” 剑书奉命去了一趟。 然而回来时,神情却有些不对。 谢危立在琴桌边,一手斜斜扶着琴,刚将方才那一根弦调好,信手轻轻一拨,颤音潺潺,唇边便浮出了几分笑意。 只不过到底是买来的琴,不如自己制的得心。 等往后闲了,该为宁二斫上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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