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有一只手从虚空中伸过来,死死地将他拽住,让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熬在油锅里,他好想大声地叫喊出来。 救我—— 然而天地间没有他的声音。 他像是一只徘徊的游魂,顶着终将毁灭的躯壳,挣扎出满身疮痍,却凭着那口气藏在暗中窥伺! 一个声音从茫茫大雾的深处,焦急地传来,对他喊:“活着,活下去,活下去!” 另一个声音藏在黑暗里,桀桀怪笑:“你早该死了!这样苦,这样痛,为什么还不去死?!” 为什么还不去死? 为什么还不去死? 为什么还不去死?! 那魔鬼在噩梦中逡巡,从他躯壳深处生长而出,如同一张巨网捆缚了他的心魂。 他没有刀,没有剑。 也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直到在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境地里,一只冰沁沁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谢危感觉到了一阵战栗,终于从那压抑的梦境中逃了出来。 紧紧地,抓住了这只手! 姜雪宁本是想要探探他的脉搏,看他已然意志昏沉,不辨日夜,怎料突然有此变化?一时心跳骤停,惊呼了一声:“你醒了?” 他手指太过用力,抓得她生疼,于是稍微用力地挣扎起来。 然而他却握得更紧:“你去哪里?” 沙哑的嗓音低沉极了,听得人心惊肉跳。 现下正是夜深。 他们捡来的柴禾即便省着烧,到这时候也不剩下几根。 火堆上的火苗黯淡极了。 连他们的轮廓都照不清晰。 那股不安再一次从姜雪宁心底浮了出来,她能感觉到他一双眼锁住了自己,却镇定地道:“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 谢危说:“你是小骗子,撒谎成性。” 他五指深深楔入她指缝,强将两只手扣紧在一起,平静如深海的瞳孔深处却隐约蕴蓄了一股蛰伏已久的疯狂。他掐住她下颌,用力地、惩罚似的吻了过去。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戾吻。 咬破了她的唇瓣,卷着那一股鲜血的腥甜深入,逼迫着她的舌尖,带着一种释放的极端,让她喘不过气来,近乎窒息。 姜雪宁被他吓住了。 黑暗里她胸腔起伏,而他居高临下地压制着她,俯视着她。 谢危的大拇指,用力地擦过她破损的唇角,直到看见她眼底露出些微的痛色,才慢慢收了力,问她:“你怎么喜欢张遮?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可以读懂你。” 沙哑的嗓音,像是春日里的飘絮。 可落入姜雪宁耳中,却激起她阵阵战栗。 她终于察觉到了,在这副圣人躯壳下,深藏了不知多少年的朽败和阴暗,那种逼仄的隐忍,病态的偏执…… 谢危将她抵在岩壁上,紧贴着一片冰冷。 温热的唇却顺着耳廓,落到颈侧。 他另一只手掌,悄然握住她纤细的脖颈,覆上那脆弱的咽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姜雪宁感觉到有什么灼烫的东西坠入她颈窝,流淌下去。 她为之发颤。 谢危却呓语似的贴在她耳廓,说:“我想杀了你。”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心,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墙。 他缓缓地收紧了手掌,却并不转头看一眼她此刻的表情。寂冷到深处声音,浸染了绝望,又带着一种蛊惑,却不知是蛊惑她,还是蛊惑自己:“姜雪宁,就在这里,和我死在一起,好不好?” 姜雪宁慢慢闭上眼。 那一刻,竟觉这个让自己怕了半辈子的人,可恨,可悲,甚至可怜! 她想要给他一巴掌,让他好好清醒。 可眼泪却淌下来。 他炽烈、疯狂的情绪,将她携裹在内,让她想起过去那些难熬的日子,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近乎哽咽地道:“不好,谢居安,一点也不好。是我救了你,这条命不是你的,是我的!我还没有答应……” 不要当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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