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蜀中的一些事宜,觉得还要同父亲说上一说。” 姜伯游却朝周遭一看,仿佛忌讳着什么似的,一摆手道:“正好,你的亲事我也有些想法,要同你谈一谈,回去的路上说。我先去同另几位同僚道个别,你且在此侯我片刻。” 姜雪宁不知他是有什么想法,但暂没深问。 只点点头,看他去了。 等她回过头,去找张遮时,方才他驻足之地,已是空无一人。 上一世,有缘无分; 这一世,有分无缘。 她低笑一声,暗骂老天爷折腾她,只觉自己要走出来怕还要花一段时间。 站了片刻,又觉累,干脆往亭内走去。 只是上台阶经过旁边那一丛南天竹时,姜雪宁视线一错,却突见初夏那微红的叶片间挂着一只玄黑的银纹锦囊,像谁经过这蔓生的枝条时,被不小心挂走的。 她随手拾起,本没在意。 然而拿到手中的瞬间,便觉熟悉。 上一世张遮身边可不常挂这么一只锦囊? 有一回她疑心是哪位姑娘送的,抢了来玩。本以为张遮已被自己折腾得没了脾气,不料他却骤然变了脸色,虽还是坚忍寡言模样,皱着眉头时却多了几分沉怒。 她架不住,还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慈母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一针一线缝的,里头虽不装什么紧要事物,对张遮来说却意义非凡。 若是上一世她拾得此物,必要用以好好嘲笑讽刺一番,如今见了却是满眼酸涩,只想他若发现东西丢了该很烦忧,便打算交由王府的下人保管,备着他返来寻找。 可待一挪步,锦囊里传出细碎之物碰撞的声响。 “……” 姜雪宁忽然呆住,手指一颤。垂眸盯着手中捏的这只锦囊,某些纷繁的念头划过脑海,却茫茫白雾似的,没留下什么痕迹。 立了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慢慢将那锦囊解开。 哗啦…… 数十颗新年时吉祥瓜果样的金银锞子,从中滚落下来,散在她掌心。伴随着掉出的,还有半页折起来的薄纸,隐约能看到背面透出的墨迹。 姜雪宁眼泪霎时往下坠。 她用力压住自己的心房,但觉溺水一般,下一刻便要呼吸不过来。 那夜将锦囊挂在他门外时的忐忑,那日站在他面前直问他心意的孤勇,尽数从心上划过,这一刻却都化作了一种不解的荒谬,不忿的悲苦…… “张遮,我属意于你。” “姜二姑娘容谅,在下心中已有属意之人了。” …… 倘若你的确属意旁人,对我毫不动心,那留着这些东西,又算什么呢? 第175章 臣的坦白 张遮是半路上发现东西不见了的。 只是他自撞见姜雪宁后, 便心神不属,竟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又到底是丢在回来的路途上, 还是丢在了临淄王府里。 于是去而复返。 空寂的园林中已经没了姜雪宁的身影, 凉亭中也空无一物,只有两名侍从在收拾亭中留下的狼藉杯盘。 眼见张遮去而复返,先前伺候的侍从对他有些印象,上前来弯身一礼, 主动问道:“张大人,怎么了,可是落下什么东西?” 张遮问:“可曾见过一枚锦囊?” 那侍从顿时一怔:“是玄底银纹模样吗?” 张遮道:“你见过?” 那侍从连连摆手, 目光却变得有些奇怪, 神情里也带上了几分为难,犹豫了片刻才讪讪道:“见是件过, 不过方才小的等来这里收拾的时候,是见姜侍郎家那位千金立在这里,正拿着一枚锦囊, 和您要找的有些像。她面上瞧着……小的们就没敢上去多问。” “……” 张遮立在阶前, 恍惚极了。 腰际没了那枚锦囊,有些空荡荡。 侍从于是觉得眼前这位年轻朝廷命官的神情,竟有一瞬与他先前所见的那位姜二姑娘重叠在一起, 是一种奇异的、晃悠悠的沉重, 像是黑沉沉的水面下有一面镜子,让折射上来的光都显得昏暗。 过了好久,张遮才开口。 他问:“姜二姑娘走了吗?” 侍从点点头道:“对, 好像已经和姜大人一道回府了。” 张遮便微微闭上了眼,沉默片刻, 才道一声“谢过”。 侍从心里疑惑,却不敢多问。 再一躬身,抬头已见这位大人重顺着园径向外头走去,分明暖风熏人醉的夏夜,背影渐渐隐没在层叠的廊下灯光尽头时,却仿佛是走在冷寂的秋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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