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季云黎傅兰君认识,不但认识,而且自打穿开裆裤的时候便认识。 傅兰君打小是养在她外公——赵太傅的家里的,直到八岁才接回傅本家。季云黎大她五岁,在当时那一堆熊孩子是里名副其实的“大哥哥”。 只是傅兰君对季云黎的印象可不是怎么好。那时的她还是个扎着俩小揪揪,行为轨迹也十分可疑的混小子,即便有好几个丫鬟乳母给她整理仪容,不到半日也会将自己弄的灰头土脸满身泥垢。 季云黎大她五岁,自然不会跟他们这些小孩子在一起打闹。偏偏他又自幼乖巧懂事,心智远胜于常人,与他同岁的孩子还在“人之初,性本善”的时候,他早就四书五经读完了。 他这么出类拔萃,自然少不了让别的夫子父母念叨:“你们看看季家大公子,再看看你们自己!”傅兰君也没少让自己夫子这么训斥。于是在傅兰君还没见过他的时候,便对他十分嗤之以鼻。 她初次见到季云黎的时候,是外祖母带着自己去拜会他祖母的时候。那时他正好去请安,他祖母十分喜爱傅兰君的机灵活泼,便叫季云黎带着她玩。 这么多年下来,傅兰君虽对他颇有微词,却还是忘不了当初见他时的那惊鸿一瞥。他当时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还未束冠,进来时不知他的随从说了什么,惹的他稍勾了唇角浅浅笑着。似芝兰玉树,朗月清风。 她那时只道,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物,比自己母亲还好看。 要知道当时自己心里的母亲还是仙女儿一样的,让自己觉得比母亲还好看,显而易见他长了一副怎样的容貌。 她当时看看他那一身整洁的衣衫,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短衫,搓了搓手,十分自惭形秽。季云黎倒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看她也是个野孩子爱闹腾,便领着她到校场,让她跟着师傅学剑。 傅兰君倒是对舞刀弄枪十分感兴趣,可那日不知怎的,竟觉得没半点意思。校场上有三四个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不过半个时辰,傅兰君心里便烦闷异常。之后又不知何故和一个混小子起了争执。 等季云黎将他二人拉开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头破血流了。 傅兰君还觉得自己颇有理,便等季云黎给她撑腰,谁知季云黎竟将她训斥一顿,十分严厉,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傅兰君长到那么大还从没怕过什么,这一幕显然在她印象中十分深刻,以致后来季大公子还亲自给她伤口上上药一事,早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今多年过去,可季大公子余威仍在,傅兰君见被误关了的人是他,登时便觉得头皮发麻,强笑了笑,“别来无恙啊。” 季云黎将书合起来摆正,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看着她极浅淡的勾了勾唇,“别来无恙。”看样子也认出她来了。 如今傅兰君变了那么多,甚至从“男子”变成女子,季云黎倒还是那个样子。 傅兰君看着从小到大都是这宛如山间皓月立于云头不落凡尘的人物,“呵呵”笑了两声,问:“季太史怎么有空到柳城来了?” 季云黎自五年前——便是他弱冠之年——便在朝中任太史,编纂史书,三年前又在国子监挂职,教公主皇子念书。 任两个职位怕是没大有空闲的。可季家为四大世家之首,季云黎的长姐为皇后,傅兰君想着他的职位大半是只个挂名不做实事而已。 她心里觉得他只任闲职,说这样的话也不知是嘲是讽,反正语气是十分诚恳,还补上一句,“陛下可是十分仰仗季太史,如今季太史离了京,陛下怕是十分惦念。” 她这话说的就真了,说起来季云黎先前是当朝皇帝的伴读,后来又多了一层亲,情谊确实非比寻常。 季云黎听了她的话却皱了皱眉,“伯母未曾与你说吗?” 傅兰君思量着他口中的“伯母”怕就是自己的母亲,可听他的语气,这回他来柳城,是自己应该知道的吗? 他看傅兰君呆愣的样子,眼神变了一变,低声问道:“那你来牢中是为何?” 傅兰君张了张嘴,她自然是来审问犯人的,只是谁能料到这“犯人”是他?她觉得好不尴尬,只摆了摆手赔笑着:“都是误会,误会,府尹见识短,不识得贵人,我这不是来赔罪了吗?” 她身后狱卒听的脸色都绿了,分明是你傅家做的好事,这屎盆子到扣在府尹大人头上,真是好生不要脸! 季云黎又看了她两眼,似是辨别她话中真假,最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我此番前来,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份大礼啊。” 傅兰君自知理亏,又呵呵赔笑两声。她向来对季云黎意见不小,往日若能相见不是冷眼相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