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走到路上,见货郎挑着扁担,叫卖糖人儿,便坏笑着,让人照着自己捏了个大大的糖人儿,兴高采烈地举了一路,屁颠颠儿跳到白马窗边。 他将内劲蕴于指尖,轻轻一插上,串起糖人的小木棍,轻而易举地被刺入了砖石中。 二爷轻叩窗扉,立马闪身离去。 白马打开窗户,只看到个浓眉大眼、模样滑稽的朱衣小人儿。 他自然知道,除了二爷,再没人会如此幼稚地捣鬼,只可惜糖人儿香甜,他实在忍不住。 白马探头探脑,把糖人拿进来,两口就把“二爷”的脑袋给咬了下来。 然而,当他吃完了肚子,小脸蹭地一下涨得通红,嘎吱嘎吱地胡乱咀嚼一通,把剩下的部分给摔碎了。 等到第二日,白马气呼呼地跑去找二爷,却突然发现他不见了。 谁也不知二爷的行踪。 周望舒不再出现,窗户也再没人敲响。 冯掌事又来叨叨着逼自己出去跳舞陪客。 再过几日,白马劝自己面对实情:所有人都走了,不会为他停留。 就好似,大梦一场,再睁眼,了无痕迹。 再过几日,他也没有时间悲春伤秋,因为,京城来了太多人,他又要开始算计了。 第二卷 宫廷血海 第42章 风雨 泰熙三年六月,两封书信,传遍洛阳城。 发信人,是刚刚被罢官的太子太保,谢珧。 回信人,是尚书左丞,孙真。 谢珧,乃是老国丈、太傅谢瑛亲弟,自出仕以来,一路平步青云,既身居要职,又是皇亲国戚,眼下谢瑛把持朝政,谢珧的前途不可谓不光明。 然而,他的目光比他大哥,长远数百倍。 谢珧深知,同为托孤重臣,谢瑛的胆识谋略,不及外戚霍光,谢瑛才华人品,更无法与周公相提并论。惠帝即位以来,谢瑛打压宗室,滥用外戚,大肆封赏朝臣,急迫地党同伐异,可他无才无德,如何能够长久? 先帝在世时,谢珧曾秘密上书天子,书云:“历观古今,一族二后,未尝以全,而受覆宗之祸。[注]” 一族二后,最多能够从中窥见,此一宗族争权夺利的野心极重,红颜从来不是祸水,不过是托词而已;实则,谢珧以自己对大哥的了解,早早地预见了将来的祸事,覆宗之祸才是他真正的忧心所在。 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谢珧与先帝打了个赌,将此书信,藏于家族宗庙的石函中,如若应验,便请免除自身的祸患,帝允之。 此后,谢瑛看谢珧,便是万般的不顺眼,数次将他降职,最终废黜。 世间有小人,便也有贤臣。 时任尚书左丞孙真,为人刚直,屡次上书劝诫谢瑛,提醒其谨守为人臣子的本分,劝其将手中权力交还惠帝,退居幕后出谋划策。 谢瑛气量狭小,读罢书信,立即焚毁,决定将孙真外放。还是谢珧连夜赶到谢瑛府邸,苦苦劝说,才令他作罢。 谢珧很是欣赏孙真,为此,给孙真写了一封短信,书云:“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痴,复为快耳!左丞总司天台,维正八坐,此未易居。[注]”意思是,孙真官居要职,不可事事认真计较,不如效仿那些愚痴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可免受是非侵扰。 此信,道出了大多数洛阳京官的心声——水至清则无鱼,为官从政,要懂得和稀泥。 然而,孙真不是寻常人,他的脾气太过刚直,读过书信后,立即提笔,回了一封,书云:“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直正,欲以苟且为明哲耳!安有空空为忠益,而当见疾乎![注]” 孙真寥寥数语,尖锐地指责了官场怪相:一来,担心因直言劝谏而招来灾祸者,不过是心术不正,为了明哲保身。二来,行端坐正,所谏有理,是一片赤诚热心,忠言虽逆耳,却不至于受人仇视。 书成,孙真将两封书信贴在自家门口,供人阅览,让世人自行分辨孰对孰错。 可惜,孙真的愿望落空了。 整个六月,洛阳城的大街小巷里,都流传着这样的歌谣:“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了事正作痴。[注]” 反倒是孙真自己的回信,如泥牛入海,连个水花都未砸出来。此时他才明白,原来盛世之中,自己才是特立独行的少数人。 民风如此,上行下效,朝堂可想而知。 歌谣声声,在繁华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