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不是甚么大病,他只是怕爱子一并染疾,幼儿体弱,反而未必能禁住一次风寒。 李澜蹭了蹭他爹揉他头的手,把脸埋在李言衣襟上,嗓音糯糯地道:“父皇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父皇快下一道旨意,让娘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李言失笑,伸手揽住了他,说:“好,父皇这就下旨,让你娘快些好起来。” 乐意想笑又不敢笑,痴儿无知童言无忌,把恭维话当真,而像他们这样常侍天子身侧的,哪里会不知道,天子也不过是凡人罢了,说是天命之子金口玉言,倘若他真的可以一言定人生死,又何苦活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这样想着,便又觉得心疼起来。 他是李言身边的旧人,打小伺候,十分知晓如今这个刻薄寡恩猜忌深重的皇帝原本是何等一笑能回宇宙春的风流人物,两相对照,更觉难过。 但难过也是不能表露出来的,就像李澜说的那样,他不过是一个奴才,何德何能去怜悯天子。 李言抱着李澜说了一会儿话,就放他自己去玩,皇帝日理万机,有的是事要做;李澜早习惯了这样,抱着琼琚自顾自得玩了起来,玩得累了又蹭去他爹身边坐着,觉得坐着也累,就趴在他爹腿上,玩他爹垂落的广袖上绣着的金线。 李言正在批奏折,衣袖频频扰动,让他皱了皱眉,低头用朱笔在李澜额心点了一点,道:“不许乱动。” 李澜扁了扁嘴,不动了,翻身向内,不一会,却是睡着了。 五岁大的孩子说小不小,李言批完奏折的时候,已经腿麻得很了,可看着李澜娇憨的睡颜又觉得心软,搁下了朱笔怔怔看着,心绪竟是难得的平静。 乐意见皇帝出身,原是不想打扰的,但时辰慢慢地流过去,眼看到了掌灯时分,离皇帝平时用膳的时间都过去了一刻钟,不由出声提醒:“陛下,该用晚膳了……” 李言没有应声,但是李澜慢慢醒过来,抬手揉了揉眼睛,发出一些没睡醒时候的,不满的,幼猫嘤咛似的声音。 李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粉嫩的脸颊,李澜醒得彻底了些,咯咯笑着扑到李言怀里,抱着他的腰蹭了蹭:“父皇,澜儿饿了……” 李言失笑,在他背上拍了拍,抬眼看向乐意,说:“那就传膳吧。” 六皇子陪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乐意抱着他仔细地洗了洗手,看他爬到皇帝身前坐下,伸手揪了个烤乳鸽的鸽子腿啃着,李言一如既往地动筷不多,三四筷就要夹一筷喂到李澜嘴边,李澜凑着他爹的筷子就吃了,半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妥。 乐意心想,这样一点规矩都不讲又毫无行状的陪膳也只有六皇子做的出来了。 用完晚膳又将李澜油腻腻的两只双手洗干净,李澜便从凳子上跳下来,准备让乐意带着他回重华宫。 就像往常一般。 李言却叫住他:“澜儿,今天就留下吧。” 李澜疑惑地偏了偏头。 李言点了点头:“今晚就不回去了,这几天,你就都留在父皇这里罢。” 他已经叫人收拾出了乾元宫的偏殿。 李澜却欢呼了一声,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仰起头用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澜儿终于可以和父皇一起睡啦!” 乐意吓了一跳。 李言也愣了愣。 他自从登基后,从未与人同床睡过。 但是看着李澜满眼的期盼,和衷心的雀跃,又怎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第二十三章 六皇子要留宿乾元宫,而且不是住在偏殿,是睡在那张龙床上。 宫里有无数的床和榻,但是真正能被称为龙床的,只有乾元宫那一张,除了皇帝和皇后,没有别人有资格睡上去的那一张。 到了本朝,皇帝向来独寝,就连皇后都没有睡上过乾元宫的那张龙床。 一个庶出的傻皇子,又是何德何能! 皇后在自己的凤仪宫中听了乾元宫传来的消息,半晌没说话,四皇子李源正坐在一边读诗经,被这样的静默压抑得难受,抬头去看他的母后。 皇后柔荑似的手指间,那块才被咬了一小口的酥饼已经被捏成了齑粉,从她的指缝间簌簌地落下来。 李源已经八岁,很有些晓事了,轻声问:“母后,怎么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