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之后,我就不能再跟江淮定亲了,他是个正正经经的好人,我不能这么欺负他。” 萧逸彻底懵了,“定亲?你刚才说跟谁?” 楚璇阖着眼,道:“江淮啊,是去年殿试的探花。”她倒好像小时候,跟萧逸认真聊起了天,悠悠地说:“我想了想,我还是做不成大舅母说的少卿夫人,我从小最怕的就是针对我的风言风语,我肯定一天也受不了。您想想要多少回才能腻了我,我就陪您多少回,那之后您可不可以送我离开长安,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觉得心烦,还很害怕,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要能逃开,哪怕我后半生要忍受孤寂贫苦,那我也认了。” 屋中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萧逸垂眸沉默良久,终于自漫天花雾里找回了一丝丝清明,他凝着楚璇,问:“谁让你来的?” 楚璇睁开眼,视线略显迷散,茫然道:“您不继续了吗?好像还没有……” “谁让你来的?”萧逸打断她的话,陡然拔高了语调,甚至夹杂了尖锐的严厉,“是不是萧腾?” 楚璇在他冷冽的逼视下不由得一颤,她知这一招有些冒险,可没想到萧逸会翻脸,跟刚才那个柔情似水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到底年轻,没有见过什么场面,不由得心慌,慢吞吞地挪动身体坐了起来,眼角余光瞟了眼刚刚被萧逸丢在榻边的外裳,觉得有点冷,想捡,可是不敢捡。 见她垂眉敛目,默不作声的模样,萧逸就全明白了。 他被邀进王府赏花,衣衫上被泼了水,被领进内厢房来更衣,更换的衣衫潮了,宫女在外间替他烘,他独自进了里间,再到楚璇竟能躲过外面的宫女不声不响地进来跟他‘幽会’——什么躲过,分明就是她一早守在这里,亦或是被强迫着押到了这里。 可笑得是他竟以为是楚璇与他心意相通,情不自禁,跑来与他耳鬓厮磨,投怀送抱。 他自诩睿智英明,竟能犯这么浅薄的错误。 想通了所有,再看看那坐在榻上,神情委顿到宛如蔫花一般的楚璇,只觉怅惘若失,想起刚才情到浓时,两人险破大防,他甚至还想好出了这道门就要给她名分,哪怕他的心腹朝臣全部反对,他也要把她锁在他的身边…… 可笑,多么可笑。 他竟从来没想过,天子之爱,重若山峦,压在她这么个毫无根基的小姑娘身上,带给她的未必是福气,更有可能是灾厄。 这不,就被逼着来应付她根本不喜欢的人,惹她如此伤戚心冷,连孤独终老的退路都想好了。 萧逸轻叹一声,弯身捡回了楚璇的外裳,想要捋平上面的褶皱,可奈何刚才被揉搓得太厉害,又是极金贵的丝缎,怎么捋也捋不回原来的平整,只有这样皱着给楚璇披回去。 楚璇见他这番动作,提着的心终于能落下来,正暗自欣喜,屏风后忽传来窸窣声响,紧接着是被刻意放轻了的脚步。 这内厢房外连着抄手廊,从屏风后出去就能绕到后院,刚才的声响肯定是老姑姑去向大舅母报信了。 楚璇不由得神情一黯,眉间又拢上了难以纾解的愁绪。 萧逸偏头看了眼屏风,心中了然,回过头冲楚璇道:“刚才后边一直有人,就是她把你带过来的?” 楚璇颔首。 萧逸垂眸沉默片刻,想要去抓她的手,可又蓦然滞住,想了想,把手缩了回来,道:“不用怕,朕会解决,这件事不会有人再提,也不会有人来为难你。” 楚璇眼睛一亮,抬头看他。 萧逸含着幽淡的苦笑打量这小丫头,她头发凌乱蓬软,还有一绺被汗濡湿了紧贴在鬓侧,唇上的膏脂都化开了,甚至薄纱下的肩侧还落着点点淤青抓痕。 瞧上去是挺狼狈的,但那粉腮漫上桃泽,却又有着勾人心魂的娇媚动人。 这样想着,这般的狼狈凌乱却又能引出人无尽的遐想。 萧逸不敢再看,忙把视线移开,看见了搁在轩窗下的绿鲵铜香炉。 香雾正杳杳飘转而出,如被捻细的丝线,根根无断绝。 他眼中精光内蕴,略作思忖,霍然起身,把香炉鼎盖掀起,把里面焚剩的香粉一股脑全倒在地上,用脚踩灭。 亏得还是堂堂梁王世子,竟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做完这些,他又觉得封闭的屋内过于闷滞,探出手想要开窗,刚要抚上轩窗板的铜闩,却又停住了。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榻上的楚璇,把手收了回来。 慢慢地退回来,暗中告诫自己得小心,不能莽撞,他倒无所谓,至多留一个风流浪荡的名声,可楚璇这么个未出阁的姑娘,经不起任何的风言风语。 对于这些迂回心思浑然未觉的楚璇只愣愣地看着萧逸,嘴唇嗡了嗡,终于开口,试探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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