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的手:“玉璋……” 谢玉璋道:“这是我的床,你今日睡在这里吧。你得好好休息,再铁打的人,不睡觉身体也会垮。” 李固松开了手。 偌大的公主府,不是没有一间可以给李固睡觉的地方。但李固需要的并不是一间房子,一张床榻。他需要的是一个人在他身边。 他在紫宸殿彻夜地睁着眼都睡不着。宫里也无处可去。 谢玉璋给他宽衣解带,服侍他躺下。 李固望着帐顶,道:“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好。”谢玉璋答应,又道,“我手上有个香方,名‘息神’,是助眠的。只效力较重,不得你允许,我不会擅用。” 李固道:“用吧。” 李固便听到抽屉开关的声响。房中原就有个像药柜一般的柜子,上面密密的全是小格抽屉,是谢玉璋的香料柜子。 谢玉璋配制香料,听见李固说:“玉璋,我这几日睡不着,总有杀心。” 谢玉璋看了眼垂下来的床帐,问:“你想杀谁?” 李固道:“我会在夜里想,干脆杀光宫里所有的人,重新开始。” 谢玉璋沉默片刻,问:“那样大皇子便能活过来吗?” 床帐中没有声音。 谢玉璋又问:“即便大皇子活过来,你又要如何呢?你可想过以后该与他如何收场?” 李固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意思?” 谢玉璋配着香料,缓缓道:“你如此爱他,是因为他是你第一个儿子。你既这样爱他,可会立他为太子?” 床帐中又许久没有声音。 谢玉璋道:“你不会。因你现在,根本不需要太子。” 自青雀夭了之后,谢玉璋这几日常会想起前世。前世青雀活得好好的,但他还有一个嫡出的弟弟。只到她死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没有被立为太子。 仔细想想,那时候李固多大年纪?他还在壮年,他这个时候,有儿子就可以,并不需要太子。更不需要一个背后有强大背景的太子。 帐子中,李固终于道:“太子的事,以后再说。” 谢玉璋道:“‘以后’是多久以后呢,以你的年纪,至少十年吧。那个时候,你会有更多的儿子。有的刚出生,白白胖胖;有的才会跑,虎头虎脑;有的开始抓着笔学写字,或者开始练功夫。哪个都比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野心的皇长子都更讨你喜欢。你和你最爱的皇长子,能否善终呢?” 隔着帐子,谢玉璋都听得出李固的呼吸变得重了。 李固已经走到了这一天,后宫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彻底揭开吧。 她接着道:“翻翻史书,以长子继位的不多,谋反的长子倒是不少。庶出的皇长子,不得善终的居多。他们越长大,便越得不到小时候曾经从父亲那里得到过的偏爱。心里便愈觉不平、不公。天家父子,一旦生出嫌隙,便是流血。所以人才常说,天家无父子。” 帐子里,李固的声音低沉,带着恚怒:“谢玉璋!” 谢玉璋把调好的香料投入香炉中,道:“我弹琴给你听吧。” 李固望着帐顶,帐子外响起了一声琴音。 筝以娱人,琴以娱心。琴的音色不像筝那样欢快跳脱,但宁静悠远,最是能安抚人的内心。 谢玉璋用的是填充了许多丝绵的软枕,比他用的硬枕舒服很多。那被衾上,有她的余香,甚至余温。 李固渐渐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171章 大年初五,嘉佑坐在谢玉璋的次间里等她。她们两姐妹,常在一起吃午饭。 嘉佑本是沉默地拆着一个九连环——这种简单且重复地动作,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此时谢玉璋在前院,屋里的大侍女都跟去了。次间外面打帘侍女和茶水侍女在窃窃私语。 她们的声音其实很低,但嘉佑这些年不怎么说话,听力变得极为敏感。 “陛下今天会来吗?” “前晚来了,昨晚没来,今晚或许会来。” 听到“陛下”这个字眼的时候,她的手停住了,沉默地抬起头。 侍女听到九连环的声音停下,打帘进来,问:“十九娘是不是口渴了?” 嘉佑点点头,侍女便去端了饮子来。 陛下—— 嘉佑喝着温热的饮子,安静沉默,可是脑子里全是这个称呼。 又有侍女从前院回来传话:“殿下让十九娘别等她了,今天田庄的管事们都过来给殿下拜年,一时半会怕是忙不完。十九娘自己先用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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