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深,谢玉璋从来不敢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杨怀深。 不管怎么说,杨怀深都是林斐可以作出的最优选择。他出身名门,年轻英俊,知情识趣,还功成名就。他在娶林斐之前,虽还没有爵位,已经被公认为是云京城最有价值的单身汉。 林斐却哂然一笑,道:“并不是,他不及你二哥多矣。他……就是个傻子。” 谢玉璋无法理解:“那……为什么?” 林斐会爱腹中的孩子,只能是因为她爱这孩子的父亲。 她不爱乌维,对乌维的孩子便弃之如敝履。 林斐叹息一声。 “珠珠,你知我自视甚高。我也以为,一个男子必得是文武全才,十全十美,我才有可能喜欢上他。”她轻轻地说,“可其实不是那样的,珠珠。喜欢一个人,跟他是不是优秀出色,并不全相关。他哪怕是个傻子,喜欢上便是喜欢上了,没有道理的。” 谢玉璋还想问。 林斐却说:“珠珠,我和他……你别问了。” 那个傻子啊,她对他说“我之所以与你订亲,是因为我的出身、学问、人品都与你匹配。若不是世事无常,我便该是你的正妻。你若侮辱我,便是侮辱你自己。”,那个傻子,便真的不强她。 只歆州高氏偏安一隅,承平太久,傻子的一生太顺遂,没有被世道磋磨过,心性上其实远不如杨怀深成熟沉稳。 但林斐身边都是成熟沉稳的人。她欣赏的全都是这样的人,包括兄长、丈夫、好友乃至皇帝,所有这些人都聪明,都冷静,都坚忍,都有大毅力。 但所有这些人也都有个通病,他们都没有傻子身体里一直有的那股热和气。 包括她自己,也没有。他们都是被世道磋磨过的人,早被磨去了那股热气。他们都只做该做的事和对的事,不冲动,不任性,尽量作出最优的选择。 傻子却不是这样。傻子做事很冲动,常犯傻。譬如她跳江,聪明人都该及早驱船离开射程。 傻子却跳下江去,把她救了回来。后来在船上,她吐尽了水,他裹着毯子,眼睛精亮,嘿嘿笑说:我偏不让你死。 可林斐偏偏知道,这个满身热气的傻子,他的寿命有限。大穆的皇帝有一天会带着他的铁骑踏破江南,踏破歆州,将高氏这个姓氏从世家谱上抹去。 他什么都不知道。歆州是他家的天下,以后是他的天下。他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他目中无人,自高自大,说:迟早让你喜欢上我。 真是愚蠢极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林斐冷眼看着这个傻子,看他每过一天,便少一天。 林斐这辈子……终于任性了一回。 大穆的皇帝终于来了,她的丈夫也来了。她的丈夫在战阵上亲手斩杀了那个傻子。 她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嘴里满满都是涩然的味道。 只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除了她和他,其他人便都是外人。 包括谢玉璋。 林斐有了自己的爱人,她怀着爱人的孩子,爱这孩子,想生下这孩子。 她甚至不愿意把她与这男人的事说与谢玉璋分享。 “不问。”谢玉璋欢喜得落泪,“我不问。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放在心里边就好。” 谢玉璋知道,这很对不住杨怀深。但比起对杨怀深的愧疚,她此时满心里都被欢喜的情绪占据。 活了两世,她和林斐终于彻底割裂开来,她们两个终于不必再血和泪混着不分彼此。 泗水江心那一跳,那个将一生都给了她却抛了自己的林斐已经死了,眼前的林斐,是为自己而活的林斐。 世上实没有比这更让谢玉璋快乐的事了! 林斐抚着肚子,沉声说:“珠珠,我只担心一件事。陛下屠了高氏满门,我担心这孩子如果是男孩,陛下不许他活……” “不会,不会。”谢玉璋说,“谢家村都还在呢,以前逍遥侯府的人也都过得好好的不是。你别怕,有我呢,我去求他。” 看哪,林斐再不会无条件地只向她奉献了,她会为了自己而向她求助了。 她们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各自完整的自己了,都可以为自己活。 谢玉璋又流下了眼泪,因她此刻,实是开心,实是快乐。 谢玉璋再见到杨怀深,杨怀深的眼里有期待。谢玉璋此时才冷静下来,知道她引以为快乐的事,对杨怀深来说绝不是快乐和欢喜的。 她愧疚地垂下头:“二哥,抱歉……” 杨怀深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如此对我!”他喃喃道。 谢玉璋无话可说。 世间的事哪有两全。她顾得了林斐,就顾不了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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