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倒是防御性的坞堡多了起来,肃杀之意渐浓。 有几次,和亲队伍都是宿在坞堡中的。李固也渐渐不再远离队伍了。 再长的路,也终究有走完的一天。终于坞堡也不见了影子,一眼望去,是白茫茫的覆着厚厚积雪的土地。 “到了。”谢玉璋轻轻地说。 到草原了。 那厚厚积雪之下,便是倒伏的干草。北地的雪很难融化,往往一场大雪之后许久,都是看不到尽头的白茫茫。 土地却也不像云京那样全是平坦的大地,有一些缓坡丘地,连绵起伏,线条圆圆润润的。 五皇子第一次离开云京这么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地貌,很是咋舌:“这可怎么辨识方向?不会迷路吗?” 然而李固的斥候的确不会迷路,他们做好了精确的地标,一路指向王帐。 汗国的信使也不会迷路,他们往返于和亲队伍和王帐之间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每天向队伍禀告,此处离王帐还有多远。 五皇子听了几日,觉得不对:“我们走的有这么快吗?” “没有。”李固为他解惑,“是王帐在向我们来。” “啊?”五皇子道,“我以为……” 以为王帐就如大赵的都城和皇宫一样,是固定不动的。这其实是错误的认知。 阿巴哈国师听到了,大笑解释:“何为王帐?可汗大纛哪里,哪里便是王帐。” 终于这一日,斥候和信使一同返回,李固听了禀报后,打马来到谢玉章的车旁,向她禀报:“殿下,明日便要与可汗会合了,今日会早些扎营,殿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请及早准备起来。” 许久,车厢里才传来谢玉璋的是声音。 “知道了,没什么要做的。”她说。 她没有推开窗户,更没有掀起窗帘,李固想。 从前每一次,他到她的车边来向她禀报什么的时候,她总是会掀起帘子,露出海棠一般的娇颜。她总是会对他笑,哪怕她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可能再也不会返程的路上。 可这次,她没有。 她的声音低而闷。落在李固的心头,沉沉的。 他马头一拨,打马在谢玉璋的车旁原地转两圈,才双腿一夹马肚,驱马离开。 “寻找扎营地。”他下令。 斥候很快就把地方找好了。就在一个圆润山丘下方的凹地,缓缓升起的坡地挡住了西北风,凹地里的空气便没那么寒冷。 但李固和他的飞虎军并没有在凹地里扎营。即便知道这一趟和亲之旅断不会和汗国发生冲突,他依然遵循用兵之道,于地势高处扎营。 五皇子跟谢玉璋咋舌:“真不怕冷。上面可冷呢。我喊他下来,他还不肯。” 王石头则在李阿大旁边叨逼叨、叨逼叨:“扎营必以高处,若遇夜袭,骑兵一冲之力,可当数骑。扎营必以高处,若遇夜袭……”反复背诵,加强记忆。 李阿大痛苦死了:“求恁别念经了,俺这一旅四更天轮岗,俺得睡!” 翻个身用毡毯捂住了耳朵!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谢玉璋依然洗了热腾腾的热水澡。现在大赵还在,她还是公主,这本就是公主该有的待遇。 坐车时间太长,腰背酸痛。暖融融的帐篷里,木塌上铺了数层厚厚的皮毛褥垫保暖,再铺上柔软的丝绵褥垫,床单是最细的细麻,比绸柔软,比缎温暖,细腻亲肤。 谢玉璋伏在上面,灵巧侍女为她按揉腰背,放松筋骨。 谢玉璋忽然睁开了眼睛:“谁在哭?” 按摩的侍女停下手,侧耳听了听,果真是隐隐听到了哭声。给掌灯的侍女打个眼色,掌灯侍女撩起轻纱帐幔,绕过屏风,去了帐篷的外层。 不一会儿便回来禀报:“是晚秀。” “她怎么了?”谢玉璋问。 侍女犹豫了一下。 谢玉璋察觉有异,抬手让按摩的侍女停下,对掌灯侍女道:“但说无妨。” “晚秀说扎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郎,很像阿斐姐姐……”侍女深深垂下头,“她心里难过,便忍不住哭了。请殿下责罚。” 谢玉璋怔了会儿,才问:“我记得晚秀以前常跟着阿斐的是不是?” “是。阿斐姐姐一直很喜欢用她。”侍女说,“她与阿斐姐姐的感情,原就比我们几个更深一些。” 谢玉璋想起林斐以前夸过晚秀好几次,说她“敦厚踏实”。林斐其实不喜欢那些过于跳脱的宫娥。朝霞宫里的人很鲜明地分成两群,陪她玩耍的那一群性子都要活泼些,跟着林斐干活的那一群相对安静沉稳。 “殿下。”侍女将谢玉璋唤回神,“请殿下责罚。” 谢玉璋坐起来,拢拢还有些湿意的头发,轻声道:“有什么好罚的。谁不想阿斐呢?”她也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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