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一半的门止在了原地,几尺外沈莲桥淡淡的声音飘来:“嗯?” “祝你和清容师姐新婚大喜。”小道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可是我们师兄弟眼中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莲桥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出神,片刻后他淡淡道:“谢谢。” 推开的门被风卷合上,带走了他最后一点儿余音。双肩一松,撑着墙的双手缓缓滑落,缠在手腕上的无数条金文伴随着落下,像片丑陋的残翼。额头抵着墙,全身重量都依靠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苏十晏道:“姐姐,想哭就哭吧。” 我轻轻道:“我不想哭,我只是,有点伤心而已。仅此而已……” 原来你真的忘记了我,不留一丝痕迹…… =============== 沈琮与他的哥哥一样是个喜怒无常之人,喜怒无常放在这个人身上都嫌轻,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想他约摸是又改变主意了,或许他打算亲自取了沈莲桥的性命,又或许是他放弃了那份执着的恨意,不打算取他性命了。无论哪种想法,于我而言最后的结果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我不怕死,毕竟都做了这么久的鬼了,死得连棺材板都烂完了。可苏十晏不一样,他生魂离体不久,还有生还的机会。 在我绞尽脑汁时,沈琮口中的机缘姗姗来迟。这个机缘不是别人,正是清容,准确点该说是清容间接地放了我出去。时间对我来说丧失了概念,在头顶封印解开刹那一缕浅金的阳光泄入,我知道这是个早晨,只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日的早晨,更不知道沈莲桥是否已成了亲。 重见天日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好,久违的阳光对本就虚弱的我胜过剜骨的刀,这让我当机立断地选择俯身进了解开封印的女子身中。鬼附生人,其实没有志怪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轻松简单,生人的阳气于属于阴极之体的魂魄会造成难以治愈的伤害,尤其这还是个修道者的肉身。阳光和阳气,不过一个立刻死、一个迟点死。可当我附入这个女子时没有感到有丝毫不适与抵触,丹田里的灵气和寻找到土壤的树根,如鱼得水地游走在四肢百骸中,和我自己的身体没有两样。 虽是不解,但我仍干净利落地打晕了另一个捧着珐琅珠盒的女子。从她两一进门的对话中我了解到,她们是负责清容妆容的女弟子,今日正是清容与沈莲桥的大婚之日。清晨一早就在梳洗的清容突然心血来潮指名要藏珍坊中多年前东海之主送来的鲛人涕泪额垂,于是便有了这么一不经意放我出来的一幕。究竟是不经意还是故意很难说,关我的净瓶加持了法印符咒,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不小心就能解开的。如果是故意,清容的用意我瞧着狼狈爬出的苏十晏,我大概明了几分。女人的心思真是叵测,看起来她对沈莲桥不是没有心思,可却在自己大婚当天惦念着另外一个男子。后来沈莲桥评价说我是个活得太纯粹的人,爱与恨皆是纯粹的简单直白,所以自然不明白别的姑娘家心思。我琢磨着,这好像是在说我没脑子又好像在说我不是个纯粹的姑娘家…… 脱身而出的苏十晏避开刺痛的晨光站在阴影里道:“姐姐,我不能和你一起了。” 我诧异回眸,他苦笑道:“我的身体也保存在沈琮那,他告诉我一旦救你出去就必须立刻回去。”我了然,一小刻犹豫后他道:“姐姐,你能不去找那个负心人么?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就回去好生休养之后再报仇不迟。” 我活动了下手脚,舒展了□子淡淡道:“沈琮是那么好对付的么?你回去告诉他,我的肉身在他手中不必担心我会不履行诺言,让你先还生,亏本买卖我是不会做的。”顺手提起女弟子的佩剑,我拉开门手搭在眉骨上遮了遮眼:“阿晏,父皇临死前嘱咐我好生栽培你,你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他没有立刻应声,在我走出一段距离时我听到一句低低的回答:“我知道了,姐姐。” 苏十晏埋怨父皇完全有理由,可这份埋怨正是因为初时对父皇抱有的尊敬与爱戴得不到回应才转化成的,他缺少的不过是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和台阶。十晏是父皇挂念的儿子,我理当给他一个机会。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