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存沉默了一瞬,而后才平静开口道:“儿臣谁也不嫁,这辈子就想陪在父皇母后身边。” 若是太早嫁人,做起事来难免会束手束脚,更何况,经过盛初寒给她的惨痛教训,她怎敢再随随便便将自己终身托付? 若世上无人可爱,那终身不嫁也未尝不可。 “胡闹!你贵为公主,岂是想不嫁就不嫁的!” 乾元帝却被她这番言论气得脸色铁青,但下一瞬见着她倔强垂眸的可怜模样,心头的火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了,只得软了语气道:“长鸾,你看不上景无虞,又不喜盛初寒,这都没关系,京城里还有许多适龄青年任你挑选,父皇知你孝顺,但父皇母后护不了你一辈子,你得学会长大。” “儿臣知道。”骆思存迎上他的目光,忽地慢慢笑开。 上辈子直到出嫁前,她都住在昭明宫,在父母的羽翼下不识人间疾苦,不懂世间险恶,乾元帝这话正好给了她顺势独立的理由。 于是她笑得愈发甜,“所以儿臣这次来,还想恳请父皇准许儿臣搬去公主府住。及笄后,父皇赐给儿臣的公主府,倒还未曾去看过一眼。” “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乾元帝摇着头坐下,无奈道,“只要你母后同意,朕没意见。” “不过,”思忖片刻,乾元帝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地扫,“盛初寒那边,还须得你亲自去赔礼道歉,务必给他一个交代,那朕才同意你和他的事作罢。” “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骆思存知道乾元帝有培养盛初寒的意思,不愿因此出面给他难堪,所以才让她自己去,再加上有些事她的确要跟盛初寒清算清算,所以当即欣然接受,然后道,“儿臣就不叨扰父皇了,就此告退!” “去吧。”乾元帝朝她摆摆手,重新埋首于奏折间。待骆思存出殿后,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又转头问身旁的內侍方玉道,“景无虞可来了?” 方玉恭敬答道:“回禀皇上,算算时间,这会儿应当快到了。” 乾元帝捋了一把胡子,微眯着眼睛道:“方玉,你说景无虞会留在京城吗?”问完,他又自己先否认道,“不,他没有选择,景无虞必须给朕留下来。” * 从归元殿出来,骆思存刚转身走出几步,却听旁边一道细微的咳嗽声响起。 骆思存偏头去看,便见着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站在台阶下负手而立,他身材挺拔修长,样貌俊朗非凡,身着蓝色朝服,上头绣着云霞练雀,官帽被他搁在手腕上抬着,大概因着还未弱冠,他的头发只用简单的丝带束了起来。 如此年纪,正是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让他拥有着独特的魅力,他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小麦色皮肤彰显着他自边境而来——京城中的公子大多皮肤白嫩,断不会如他这般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只见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随后上前一步,对着她拱手行礼道:“臣景无虞参见公主。” 看着面前的青年,骆思存微微呆了一瞬,这还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他。 上辈子与盛初寒成亲前,她与景无虞不对付,看他一眼都觉心烦,成亲后,她也只远远见过他几面,远到看不清他的神色,唯一印象深刻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是传出他父亲平北王造反消息的前夕。 那次他在宫门口站着,也不知在等着谁,她坐在马车里匆匆一瞥,透过他的身影,只觉得他仿佛被笼罩在一层阴影里,看起来那般悲伤而孤寂。 她没敢多看,正要放下车帘,却听他蓦地出声喊道:“长鸾公主。” “世子怕是叫错了吧,”那时她不受盛初寒待见已现端倪,虽说她心知肚明,但仍是倔强地强调道,“还是叫本宫盛大夫人为好。” “公主,”他坚持这般喊她,面上不带一丝波澜,但那双桃花眼里头却又似乎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问她,“嫁给盛初寒,你幸福吗?” 骆思存有些难堪地咬着下唇,片刻后,她违心答道:“当然。” “那就好。”他笑了起来,声音沙哑了一瞬,而后又说,“我要走了。” 她眼皮一跳,见他神色坦然,便没问他身为质子怎可随意离京,只出声问道:“去哪儿?”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