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他急忙唤住她,眼中似有未名的情愫亟待相告,可他刚一开口就被谢意打断了。“七禅,你醉了,有什么话等你清醒一点再说也不迟,先好好休息吧。” 谢意凝睇着他,少年脸孔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曾在那双眼里看到与她相似的挣扎不甘,他们都是不肯低头的人,心中亦都藏着秀丽山河,经世伟业,然而他们终究要学会妥协。 “这花很配你。” 她也想一睁开眼,就能逸情山水,将花簪进少年乌发间,逗得他面红耳赤,可每每望见人世,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但她还是仍想用微薄之力,再守护他一次。 “去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说罢离去。 祝秋宴注视着那道纤瘦的背影,心痛之感越发强烈,似要将他整个人烧灼了去。他才发现,原来他待她早已今非昔比。 他枕着发寒的被衾沉沉睡去,待到午后,管家将他叫醒,说是教书先生来了。 他惘惘地看着管家,管家觉得好笑,上前拍醒他,又重复道:“小姐给你请的教书先生来了,书房也连夜收拾出来了,就在隔壁。” 他仍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突然? “昨晚,我……” “昨晚小姐一回府,就又出了门去,一直到子时才归,老奴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只叮嘱老奴将书房收拾出来,今日午后会有先生来府里教你读书。” 子时,子时。 祝秋宴喃喃念着,想起昨夜,倏忽间泪盈于睫。 他在做什么?他究竟还要伤她到何时? 她夤夜为他寻找良师,他却要图谋害她亲人。 祝秋宴跌跌撞撞冲出房间,推开书房的门,待看清里面的陈设之后,一股巨大的痛感席卷了他。 这间书房,俨然按照谢意的书斋布置,里面装点着四书五经,古玩玉器,还有一捧新鲜的桃枝。 而谢意为他请的先生,正是他曾十数年偷听墙角始终不得入门的大家江溪,数年前的会文馆编撰,才华冠绝京都。 江溪执卷含笑:“先去将衣服穿好吧。” 祝秋宴拱手作揖。 他后来仔细回想,那一日的午后,是他生平得到过最大的温暖。而同一时间在郊外的谢意,却在经历生平最龌龊的时刻。 她手执缰绳,扬鞭策马,蓦然回首,刹那风华。 梁嘉善追逐着前面的身影,一颗心已然沉醉了。他爱上这鲜衣怒马的女子,他一定要娶她,在那一刻他肯定地告诉自己。 之后他们将马牵到溪边饮水,谢意拂着面庞,侧目看他:“你让我了吗?” 梁嘉善摇摇头,心悦诚服:“你的马术真的很好,难怪当日圣驾之前,你选了最烈的马,能威慑到刺客。” 谢意回想起谢融所言,对当今圣人平添一分惧意。她笑了笑,没有再提及当日之事,只是道:“晚晚说春日宴时你曾陪她一起赛马,多谢你。” “为什么谢我?” “我后来知道那日在晋王府她听到一些话,心情低落,幸好有你开解她,回家后她告诉我你很好。” 梁嘉善很好,但不止是和他的名字一样简单意义上的好,这名男子聪慧识礼,更是梁家教养出的孩子。 谢意用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他,有些惋惜:“但正如你所见,谢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自我父亲,我父亲……” 她说着哽咽起来,眼中盈满泪水,遥遥看向远方,“他虽有错,但我以为罪不至死,我也不知怎会那般突然,他撒手人寰,一句交代也没有留下。我为人所害,险些血崩于灵堂前。晚晚同袁二心意相通,到如今也不得不避着他走,哪怕晋王殿下受圣人斥责禁足家中,可他若要欺辱我们姐妹,也有的是法子让我低头。” 说到此处,她低下头慌忙地拭去泪水,再看向他时,鲜衣怒马的女子又回到面前,那样坚韧,那样明亮,哪怕眼睛一片通红,也不展现柔弱。 她这样让他更加心痛了。 “梁嘉善,谢家至此,恐怕先前与你的婚约无法维系下去。你不必照顾我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