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见面,直至此刻。 他才发现,并非如此。 若是像净莲所说的,神秀是一位追逐“权术”的野心家……那么之前所营造的,都是假象么?从七年前就开始了?这绝不可能。 这七年,在禅子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一直是个冷漠的人。” 神秀面无表情道:“我是被邵云捡回灵山的孤儿,从未感受过温暖,我对这里只有恨意,我不想看到佛门兴盛,这就是我一直所作的事情……我要颠覆佛门,如果今日你不杀我,回到灵山,我会主动认错,领受大罚,禅宗‘禅子’的身份会保住这条性命,你知道的,总有苦修者会追随我,我接下来的余生,将会致力于引起灵山内部的分裂,动荡,并以看到死亡为最高的乐趣。” 朱砂的神情冷了下来。 “我在孤骊山留了部署和计划,以防任何意外,在出发来到小雷音寺前,一切就已经注定好了……如果你此刻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 神秀与自己的师弟对视,神情平静,“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答案了。” 禅子微笑道:“满意么。” 宋伊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拔刀。 “具行勾搭东境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神秀闭口不言。 “东境的借火,与灵山弹劾宋雀有关……这就是佛门默许此事发生的原因。想要逼走宋雀,那么必须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推动力。”宋伊人盯着自己的师兄,“在送你上路之前,我要知道,这个疯子到底是谁。” 神秀仍然保持着沉默。 而且闭上了双眼。 朱砂忽然皱起眉头,紧接着一步踏上前,她指尖缭绕着星辉,点在神秀的额首,却被一道璀璨的金光弹开,女孩惊呼一声,在短短的数个呼吸之间,禅子的面容变得一片枯败,紧闭的嘴唇溢出了鲜血,而闭上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捆麟绳”束缚之下,符箓阵纹会囚禁经脉,无法做到自尽。 而当神秀身躯瘫软下来的时候,那一圈捆麟绳自行松弛,朱砂陡然明白了一切。 “先天道胎……一开始就解开了捆麟绳……” 所有的对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神秀的竭力,愤怒,嘶吼,以及最后的平静,都只是一场表演。 他从没有寄希望于宋伊人拔刀杀死自己。 解开捆麟绳后,便开始无声无息的沟通神海,断绝心脉,直至此刻……迎接死亡。 这位极其年轻而且惊艳的道胎,在呼吸凋零之后,头颅斜斜的垂落在地,衣袖之间飞出片片柔光,生于天地之间的道胎,得世间万物的垂怜与喜爱,而此刻死亡,便回归天地,尘归尘,土归土,星辉归星辉。 霞光流淌飞逝,逆着大雨化为一片青鸟。 宋伊人沉默着伸出一只手,按向师兄的衣袍,却没有按到血肉,只按到了一片质地柔软的衣袍,隔着袍子按到了地面。 灵山之中,极少数的人,档案是神秘保存,而且严禁接近的。 自己当然是其中之一。 律子则不在其中,道宣是一个出身平凡普通的人,在年幼的时候,颇具心机的净莲曾经读过道宣的情报文卷,这位未来律子完全凭借着自身的毅力和血汗,得到了灵山前辈们的赞赏,而“神秀”则不一样。 他藏得很深。 像是一片深海,根本无从挖掘。 神秀的档案是宋伊人都无法调动的绝密……没有人知道神秀竟然是被邵云大师捡回来的孤儿,就像是没有人知道神秀是禅宗为了争夺佛子席位准备的“大杀器”。 他的命运就像是黎明大雨之中晦暗的光明,阴云太大,哪怕是光明本身,也无从看清方向。 神秀最终选择了这条道路。 宋伊人拎起湿透的衣袍,缓缓站起,那件师兄曾经穿过的旧袍,浸染大雨,变得沉重,直觉告诉他,在神秀的故事之中,还有未完结的几个疑点。 他拿着只有自己可以听闻的声音,在心底默念道:“孤骊山……部署……” 有人长叹一声。 声音清稚,而且无奈。 披着麻布衣袍的少年,向着神秀“逝去”的地面方向轻轻揖了一礼,双手合十,念完超度的经文,重新挺直腰板。 云雀看着宋伊人,道:“我虽未入灵山,但听完了刚刚的那些话,也明白了大概……如今我有一个问题。”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