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只是谨慎地翻进了屋里。 外头传来喧嚣声,似乎有一队骑着马的人到了,呼来喝去。 殷妙儿道:“有人在追你?” “是。” “你不能待在这里。”她道,“会连累我。” 他道:“抱歉,来不及了。” 的确如此。大部队已经开始上楼搜查,惊起无数野鸳鸯。她听见有人大声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女人?” 女人?殷妙儿看了看不速之客,思忖道:“把衣服脱了,躺到床上。”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飞快照办。 殷妙儿将他的衣服揉作一团,塞进被子里。地上有他进来时带来的泥土,她迅速拿鞋子抹平,唯有水渍一时半会儿干不透。 情急之下,她将破损的窗户掰歪,风雪刷一下倒卷进来。地板上湿透。 这时,查房的人也到她门口了。 殷妙儿拉开外袍,装作匆忙披上的样子,打开门第一句话就是:“店家,我要投诉!” 原本喝问的人被她怼住,迫不得已咽回了喉咙里的话。 殷妙儿大发雷霆:“看看你们的屋子,一股霉味就算了,窗还是破的,睡到一半害我变成落汤鸡……你们这是黑店吧?” 陪同的老板面色不太好看:“你才付十个钱,还想睡一百文钱的屋子?” “十个钱不是钱?”她拔高了嗓门,一副要好好掰扯清楚的意思。 为首带刀的女人不耐烦,打断了她:“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伤的女人?” “受伤的女人没有,黑心的店家就在你面前。”她指着老板的鼻子,“我看你就是蓄意谋财害命。让我睡这里,我明儿早上还有命吗?你肯定是想贪墨我的行李。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那女人狐疑地看着她,对属下说:“进去搜。” 殷妙儿立即拦住:“你是什么人?说搜就搜?” 女人眯起眼睛:“官府办事,尔敢阻拦?” “贫道混迹江湖多年,你这点狠话,吓不到我。”殷妙儿冷笑道,“我曾听闻,有些客栈伙同劫匪,装作官兵搜查,抄走过客的财物,顺带摸清身份。若是无依无靠之辈,便在路上杀人劫财。” “呸,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一个年纪小的官差按捺不住激将法,当即亮出腰牌,上书“凤卫”二字,乃是北朝有名的御军。 殷妙儿皱眉看了半天,一边咕哝“凤卫来荒郊野外作甚”,一边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凤卫鱼贯而入,顿时发现了地上的水迹,也看到了床上的男人。为首的女子怀疑更甚:“你不是孤身一人入住爹妈?怎么有个男人?” 殷妙儿皱眉,不可思议地问:“谁会带着妓子住店?” 老板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不是,唉,定然是谁家的郎君耐不住寂寞,才……” 想到刚才也捉到了几个半掩门,女子信了几分,却亲自上前查看。那个男人窝在被褥里,瑟瑟发抖,散落的发丝遮着脸庞,仿佛十分羞愧——女子心里不耻,但半掩门本就是有些寡夫守不住,自甘堕落,怕被人知晓也很正常。 她拨开被褥,看见对方有喉结,这才信了。又看屋子里连个箱笼也无,藏不进人,床下亦空空荡荡,方才招呼手下离开。 然而,刚刚走出门,那女子忽得回过身,盯着她问:“你一个出家人,为何会与男人苟合?” 殷妙儿抬起眼眸,用“这个女人怎得这般无知”的微妙语气回答:“贫道修的合气之术。” 女人不动声色:“哦,本官对此也有些研究,你且将口诀背来听听。” “大人的研究看来尚未登堂。”殷妙儿并不上当,冷淡道,“我派修行者,无有口诀,不立文字,身体力行,师徒相授。” “那看来是本官记错了。”女人面不改色,扬长而去。 殷妙儿又揪着店家,非要他把坏掉的窗户修一修。老板没法子,只好叫人找了木板钉子过来,敲敲打打,总算堵住了破窗。 风平浪静,已是后半夜。 殷妙儿倦极,想赶人睡觉,却见被抓捕的人心安理得地在她床上睡着了。她无语至极,推推他:“醒醒,人走了。” 他说:“我很累。” “我也很累,你睡了我的床,我睡哪里?”她可没有钱再弄间房了。 他让开一些。 殷妙儿目瞪口呆,然后果断躺了进去——贞洁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糟粕,生存面前更是不值一提。她要睡觉,谁也拦不住。 木板床很窄,被褥旧了些,却是之前一位好心的东家所赠,十分暖和。两个人挤在一起,冷倒是不冷了,但他的身体冰得很,过了好一会儿还暖不起来,且总是往她背上靠。 殷妙儿想起前情:“你冷?” “嗯。” “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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