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光摇了摇头,这等时刻,比及消愁,他更想要绝对的清醒。 “为什么答应我了?”她颊生红晕, 目光璨璨。 他道:“你哭得太厉害,不敢不答应。” 她自嘲一笑, 叹道:“女人的眼泪。” “你不哭, 我也会答应你的。”他凝视着她, 慢慢道,“你心意已决,我改变不了,只能顺从你的意思。” “你愈发衬得我下作了。”她勾起唇角,“你要做的事,我千方百计地阻拦,我要做的事,却不会为你而改变,你只能答应我……真是不公平。” 他奇怪地问:“渺渺,你觉得我会恨你吗?” “你没有什么理由不恨我。” “因为要从头再来的人是我,不是你。”他果断道,“不必提师门一说,我若是真的死了,师尊决计不会向你寻仇,逝者已逝,岂会因一死人引起两派纷争?师尊乃是掌门,不会意气用事。” 殷渺渺:“……” 他弯起唇:“所以,你骗我。说什么会受困于心魔亦是谎言,‘他’不也是为你死的吗?你会难过,却不会囿于心魔,因为我们都是自己做的决定,‘难得成全’,也是你和我说的。” 殷渺渺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深深怀疑这些年自己到底和他说了多少秘密。 真是千防夜防,防不住枕边人。 这家伙记性太好了! “那你为什么答应?”她没好气地问。 慕天光道:“我不欲你为难。” 虽说以她的心性,不至于受困于心魔,但他若是真的那么做了,无论成功与否,都对她是个沉重的负担。他的生死,他们的未来,世人的看法……全会压在她的身上。 她或许不在意这些,他却不想以爱之名将她困住一生。毕竟,他愿意碎丹重来,不是要占有她,而是想长长久久地陪伴着她,守护着她,如果此举弊大于利,又怎能允许自己因一己之私心,陷她于两难之地呢? “你放弃我,是想保全我。”他缓缓道,“我也一样。” 殷渺渺一时失了言语,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十分陌生。明明昔年秘境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全然是个初尝情欲的青年,怎么倏而之间,他就变得这么成熟了呢?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学会爱一个人很难。他那么喜欢她,情尘为岳,爱流成海,她以为他永远舍不得放手。 谁知大错特错。 她小觑了慕天光,也低估了他的爱和魄力。 红肿的双目再一次疼痛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心想道,她知道自己发现了珍宝,但每当认为掌握了全部的时候,便会有崭新的发现。 这哪里是稀世珍宝,分明就是一处宝藏。 如果不曾遇到危机,她或许永远不会知晓他的珍贵,然而残忍的是,此刻知道了,却很快就要失去。 命运总是那么爱捉弄人。 殷渺渺又叹了口气,低声喃喃:“我舍不得。” “我也是。”他眷恋地注视着她,“我知道要怎么做,但你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是的,他们还有时间,只是这点光阴就好比是从海中掬起的一捧水,能留住多久呢?她暗中苦笑不已,面上却是柔情无限,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肯定地说:“当然,我有很多时间。直到最后一天来临前,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说着,奇迹般地说服了自己——即便结局已经写好,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该好好珍惜。 北粱洲。 当鬼的日子里,杏未红很少想起仙椿山庄的事,只在很偶然的某个瞬间,她脑海中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我都死了,少庄主应该已经有了别人吧。 肯定是的。鼎炉就好像是花瓶里的插花,蔫了谢了,自然就该换一束。主人只会在乎瓶里有没有花,不会在意是不是原来的那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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