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为什么啊?!我那时候又生气又委屈,然后还很二地在空间也写说说,说自己就像单亲家庭的小孩一样……喂,你不准笑我啊!” 楚英纵猛地回过头看着时夜。 时夜并没有笑,只是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夕阳。 楚英纵低下头,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幼稚,我就是想引起爸爸的注意,让他别加班了——他儿子都快成不良少年了!成绩一直下滑到吊车尾了!可是,他一直在加班,一直不回家…… “我考得越来越差,也不全是因为功课没跟上,有一多半原因是我其实已经不想考了,我想赌气拿个零分回家,想‘惩罚’那个从来不懂顾家的糟糕父亲,让他知道忽视了我们的后果……但是他根本没有来家长会。 “那次家长会过后,有个很烦人的同学看到了我的说说,结果到处编排我没有爸爸,我很生气地去问他,而他拒绝道歉,于是我把他给暴揍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在学校打人,也是最后一次——就一拳,我不当心把他的鼻梁骨打断了,他住院了半个月,然后我俩都被通告处分和批评。” 说到这里,楚英纵怏怏然踹走了脚边的石子儿。 原来他就是这样变成了“把人打到住院”的不良少年的。 又过了一会儿,时夜仍没有说话,他莫名地知道,楚英纵还没有说完。 果然,过了很久,楚英纵深吸一口气,又说:“你应该知道,我爸爸殉职了……就是在那后来不久的事情。” 时夜静静地等着。 这沉默让楚英纵觉得安心,于是他低声地、低落地说:“那个时候,我仍然对他很生气,我想惩罚他,我决定我要整整一个月不和他说话…… “可是,这一个月的时间还没有过完,他们突然告诉我:他死了。 “他再也不会回家,再也不会和我说话,更不可能知道我的成绩是怎么样的了。他的葬礼很隆重,很多人在为他哭泣;妈妈问我想不想上台为他做最后的讲话,想不想写悼念的稿子,但我什么也写不出来。整个高中,我见到他的时间,总共都不超过30天。 “他永远在忙,他有一项利国利民的大事业,可是他忘记了他还有妻子和儿子。他的儿子在怄气,在决定一个月不和他说话,可是他在死前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死的时候,那些人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我的校徽。 “——不是高中的,是我初中的校徽,因为那是他最后一次有时间接送我上学。他还记得我要别着校徽,不然要被扣分的,就买了一个备用的带着。那个校徽从此一直留在他的上衣口袋里,一直跟着他被大火烧成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瓮……他终于回家了。” 楚英纵低着头,过了很久很久,没有再说话。 他的秘密好像终于说完了。 时夜并没有觉得冗长,只是低声地问:“我可以回头了吗?” 楚英纵没有回神:“啊,什么?” “你让我不要看你。”时夜说,“现在可以看你了吗?” ——就好像他很认真地领受了那个命令一样,果然还是时夜啊。 楚英纵很短暂地笑了一下,又连忙使劲撩起衣襟去擦脸,匆忙地说:“你可以回头了。” 于是时夜回过头,伸手抱了一下楚英纵。 那一刻,夕阳终于落下原野。 漫天的霞光都收拢在时夜的影子里,好像是其中生出的羽翼,在灯光下拉长,笼盖住了楚英纵的影子。 太暖和了。 这个人说话是冷的,神情是冷的,可是他的拥抱太温暖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