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臣站稳之后,轻轻拂开她扶住他的手,静静看了她一眼,才道:“你随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见他神情有异,与平日大相径庭,祁楚枫心中一凛,只得推开小半步:“好。”裴月臣不让她扶,多半是在气恼她,她也没法子,朝崔大勇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前扶裴月臣。 崔大勇赶忙上前,幸而裴月臣没有再把他推开。因身上确实虚脱无力,裴月臣约有半身重量都压在崔大勇身上。崔大勇能察觉到他身上潮乎乎的,似都被汗水浸透了,心下愈发奇怪,不知军师究竟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祁楚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又是担忧又是忐忑。 顺着游廊往院子去的路上遇到程垚,程垚先是松了口气,喜道:“裴先生您终于是回来了!” 裴月臣停步,已无力施礼,只能颔首致意。 “那……您去了哪里?”程垚问道。 裴月臣未答,只轻声道:“事情已经办妥,程大人放心吧。” 程垚听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崔大勇便已扶着裴月臣进院子去了。在其后的祁楚枫用口型问他:“什么事情?” 程垚一脸懵懂,亦用口型解释:“我也不知晓啊。” 祁楚枫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急急快步追着裴月臣去了,留下程垚在原地费劲思索。 被崔大勇扶着,裴月臣在太师椅上落座,大约是牵动伤口,他颦眉喘了口气。崔大勇体贴问道:“军师,我先替你换身衣裳如何,里头都汗湿了。” 裴月臣摇摇头:“不必。” 见状,祁楚枫在旁急道:“你身子还未痊愈,衣裳湿了就赶紧换,万一受凉了怎么办?还有,伤口也得换药……” 裴月臣未理会她,示意崔大勇和左右侍女:“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将军说。” 崔大勇犹豫着瞥了一眼祁楚枫,后者只能点头,崔大勇遂带着侍女都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祁楚枫与裴月臣两人。 “月臣,我知晓你在气恼,可再怎么气,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你要骂我要罚我都可以,你先让我替你换药。”祁楚枫心疼他的身体,欲上前替他换药。 裴月臣伸手拦住她,缓缓抬眼,目光痛心疾首,缓缓道:“若早知晓会令你做下这些事情,我宁可那日就死在马市上。” “……” 祁楚枫的手停滞在空中,然后缓缓垂落,她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老将军在世时,为了在北境设立马市,连续上奏疏三年,才终于说服了圣上。”裴月臣沉声问道,“你告诉我,老将军为何要设立马市?” 祁楚枫微垂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脚下的青砖,一瞬不瞬,也不吭声。 “七年前,荒原各部焚表起誓,保证从此不再侵犯衡境,衡朝也承诺不再烧荒驱马,并且同时设立马市。”裴月臣继续道,“马市开张的那一日,我还记得老将军脸上的笑。他对我说,他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边境安稳。当时你和长松也在旁边,你可还记得?” 祁楚枫紧紧咬着嘴唇,仍旧不吭声。 裴月臣注视着她,声音中隐含着怒意:“楚枫,关闭马市意味着什么,你告诉我?” 祁楚枫全身紧绷,也不看他,也不作声。 裴月臣接着道:“老将军曾再三交代,荒原各部对衡朝的信任来之不易,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你为了逼他们去找解药,不惜将勾结东魉人的罪名强加到他们头上,再以关闭马市相要挟。这样做,你可曾想过后果?” 过了半晌,祁楚枫才低声道:“……我会设法弥补。” “你以他们生计作要挟,当真以为那么容易弥补吗?当年老将军为了赢得荒原人的信任,数度进荒原施药救灾,足足花费了近十年光景,才为烈爝军在荒原人中赢得些许信任与声名。”裴月臣重重道,“而你却在一夕之间,让多年努力付诸东流。这些你就没想过吗?你对得起老将军吗?” 祁楚枫头埋得更低了。 胸中的怒气早已憋了太久,看她如此,裴月臣加重语气,道:“你说话啊!” 祁楚枫猛烈抬头,眼圈红红地盯着他,嚷道:“我没得选!我没得选!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做!我不能看着你死!” “我宁可死,也不愿你做出这等事情!”裴月臣怒极,“你身为烈爝军的左将军,是朝廷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怎能如此意气用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