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在此地分岔,四周没有树木等遮挡物。大约怕铁轨吵,村民都把房子建在一里路之外。此刻四周万籁俱寂,一阵大风卷起沙尘,漆黑的农田里传来几声青蛙的叫声。 为什么自杀者偏爱此地呢?王克飞揣摩着,向东的铁轨打了一个九十度大弯,影响了火车司机的视野。而且火车经过此处时依然保持了较高的车速(再往前靠近市区,火车就开始减速了),所以就算司机发现异常开始制动,也无法让高速行进的火车即刻停下。也许死者还怕在热闹之处自杀被人在关键时刻救下吧?种种缘由加起来便可以解释封浜村的“晦气”了。 王克飞蹲下身打开手电筒观察那几段枕木,上面喷溅的血迹已经发黑,只有几颗小石子上沾的血迹还带一点红色。离枕木不远的草地上脚印凌乱,大约是围观的乘客和警察留下的。 铁轨边有两幢平房明显已废弃,门窗都只剩下黑洞。王克飞走进房子后用手电筒巡视一番,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残破的桌面椅腿。如果有人站在窗前,倒可以借着星光看清楚窗外铁轨边发生的一切。 海默既然按时去了“老地方”,那应该是默认了信中的要求,是带了那个“东西”去和福根见面的。否则她大可以不必赴约。会不会她临时改变主意不想给了,所以福根才杀了她?又会不会福根走后,海默心灰意冷,卧轨自杀了? 安静下来的郊野中突然传来“嚓嚓嚓”的脚步声。王克飞转身一看,一个穿着短裤的中年男子正吊儿郎当地沿着铁轨走来。 “老板,小牙说你找我?”小牙大概就是刚才那个年轻的车夫。 “听说那天是你把那个姑娘拉过来的?” “您是说自杀的那个吧?是我。”车夫疑惑地打量着王克飞,“您是她的……” “我是她的一个亲戚。” “噢,”车夫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唉,您说,这人和人啊,可真是不一样。这一年瘟疫,我们村死了多少人哪。那么多人想活下去却没机会,可有的大活人却要跑这么远来找死。” 王克飞也听说上海周边一些村子入夏后瘟疫肆虐,但他此刻没有兴趣关心。 “那天她是怎么找到你的?”他问。 “我平时都在车站广场上拉客。那个姑娘自个儿走到我跟前,问我去不去封浜村。我也不知道她之前是不是问过其他人。” “她当时看起来精神如何?”王克飞问。 “没啥不正常的。我就记得她说话挺有礼貌,一口一个‘请’字。在路上我本来想和她聊天,问她是去走亲戚吗,她只简单地回答我‘回家’。后来再问她什么,她都不开口,最多说一句:‘请走快一点。’” “你记得到达封浜村时大约几点吗?” “老板,我没有表,不知道确切时间,但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吧。”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人?” “是啊,就她一个人,我还纳闷呢,一个大姑娘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来这里。到了村口,我问她怎么走,她却说:‘就停这里。’我更觉得稀奇了,这么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走路不怕?为什么不让我送到目的地呢?可她下了车,付了钱,一句话不说就朝铁轨方向走了。我也不敢多问,怕她以为我是坏人。唉,我怎么知道她是来……” “你看到附近有其他人吗?” “没看见。” 王克飞看也问不出什么,就摆摆手想让他离开。但这时,男子却突然说了一句:“我在附近没见到人,倒是见了其他东西,可能对您有用。”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东西?”王克飞觉得喉结跳动了一下。 男子突然不说话了。王克飞试图在黑暗中看清楚他的脸,黑黢黢的,却只见咧开的嘴里露出几颗残缺的牙齿,他反问道:“您是她的什么亲戚?哥哥?叔叔?” 王克飞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要让他不啰唆地乖乖回答问题,还需要其他的。王克飞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他。 那男子又把钞票举到眼前,认清楚了金额,满意地笑了笑,这才继续说下去:“她离开后我也往村里骑,可突然发现一辆黑色小汽车停在村道边,藏在树荫下,不仔细看都会错过。” 黑色的小汽车? “你把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一遍,一点都不要漏。” “当时看见那辆车,我以为是谁的汽车坏了,心想这下好了,如果能要个好价钱,我今天就再做一笔生意,把车主拉回城里去。”男子把钱塞进褂子里,慢悠悠说道,“可我凑近一看,车里没有人。拉了拉,门是锁着的。我等了会儿,没见人回来,就只好回家去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