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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 第16节


弄太多。”

    颜幼卿吸吸鼻子:“足够了,好香。”正要下箸,问:“你不吃么?”

    “我不饿。”见颜幼卿望着自己不动,安裕容笑道,“你才十九,还长个子呢。我照你这么个吃法,将军肚早出来了。”

    颜幼卿有点脸红。他觉得安裕容话里似乎带着嫌弃,可那边笑边说的模样,又好像恨不得自己吃得越多越好。望着面前热气腾腾一大盘子面片,鼻头没来由开始发酸。大约是因为有许多年,不曾吃过特地做给自己的宵夜了罢……

    因为幼时所受教育,君子远庖厨的念头根深蒂固。即便颠沛流离中,颜幼卿也很少亲自动手处理食物。第一次见安裕容下厨,曾表现得很吃惊。后来次数多了,又被对方列举史上诸多精通烹饪之道的贤达说服,也就习以为常。

    颜幼卿再次吸吸鼻子:“那、那我吃了。”

    “吃罢。”

    似是得了某种指令般,颜幼卿应声而动,埋头往嘴里扒。

    安裕容等他快吃完,才道:“奇怪,怎么一点也不见长肉?都吃哪里去了?”

    颜幼卿又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回答:“大概是因为我消耗较大?每日除了店里的活儿,夜晚或者晨间,只要得空,还练一到两个时辰功夫。”

    安裕容大惊:“你说你每日练多久的功夫?”

    “一到两个时辰。”

    “日日如此?”

    “差不多。偶尔半夜接货耽误了,到不了这么久。”

    安裕容默然。不知是该赞叹他异乎常人的勤勉自励,还是该心疼他苛待自身一般的刻苦。最后挤出一句:“这也未免……太辛苦了。”

    似是听懂了他言外未尽之意,颜幼卿特意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自幼便是如此,并不觉得辛苦。”

    见他仍然无法释怀的样子,索性从头交代:“我母亲去世早,我从生下来,便体质孱弱,时常染病。族中有一位远房长辈,我称之为太叔祖,乃是玄门大师,精通武技。早年行踪不定,四处游历,因年迈思乡,遂落叶归根。太叔祖并无子女,我父亲便将他迎至家中奉养,托他教我习武,强身健体。自三岁始,我跟随他练了整十年。大约于此方面颇有些天赋,算是继承了他老人家衣钵。玄门武技,讲究形意兼备,内外兼修,体用相合,身心并重,并非一味使用蛮力苦练。”说到这,叹了口气,“多亏太叔祖在我家生变之前寿终正寝,否则难免被连累,以致晚年不安。”

    安裕容头一回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提及从未透露过的家事,自是支起耳朵细听。却见颜幼卿突然停下来,问:“好像有人,是不是被咱们惊动了?”

    安裕容想起来,招生咨询处的一位秘书偶尔会在办公室留宿,而办公室则均设在一楼。将盘子放进水槽,拉起颜幼卿上楼进了自己房间。他是建校元老,当初挑的是三层主卧,隔音采光均为上选,且内带一个独立小浴室。

    “你适才说到家中生变,是怎么回事?”凭二人如今关系,安裕容这句话终于可以非常自然地问出口。

    “我的祖父乃前朝翰林,白莲红灯之乱时追随皇帝太后有功,返京后升迁至礼部主事。正兴元年,丙午维新,据说祖父是当时唯一公开支持皇帝变法的礼部官员。不待变法失败,已然被太后革职赋闲,旋即病逝。父亲赴京迎柩回乡,随后缠绵病榻,不久亦亡故了。自此家境虽一落千丈,仍勉强算得安稳。小皇帝逊位前夕,地方乱象丛生,动荡不安,谁也没料到,家中不成器的庶兄,竟勾结豪强谋夺家产,逼迫兄嫂几至绝境。恰逢傅中宵盘踞仙台山,勒索周边大户,也把主意打到我家头上。长兄无奈之下,索性遣散仆从,以犒劳之名将家资献予傅中宵,方保得性命平安。”

    安裕容这才明白,原来颜幼卿兄弟的四当家之位,是这么来的。

    心中不由想起一些相关往事。丙午变法时,自己正一心做着无所事事的京师纨绔,对那位三品顶戴礼部主事,仅有所耳闻。听说出自兖州奚邑,乃古临沂琅玡颜氏后人。史上有名的颜文忠公,清臣守节刀之主,据说便是其同族先祖。近三百年来,琅玡颜氏虽不再显赫,然遗风犹存,族中时有优秀子弟出仕。

    如此对上号,颜幼卿出身来历,一目了然。颜文忠公讳真卿,颜氏兄弟一名伯卿,一名幼卿,显有继承先人遗志之意。

    将颜幼卿身世套了个底朝天,安裕容好似了结了一件心事。只是他自己这面,实在太过隐秘,无法宣之于口。遂转口问道:“你那谋夺家产的庶兄……?”

    “被傅中宵一枪毙了。”颜幼卿淡淡回复。

    安裕容松口气。除了隐患就好。转念间又有点不舒服,想了想,道:“幼卿,不瞒你说,我在家里,也是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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